廖圣璎看二哥下了马车,就知道他是去试探沈穆去了,她静静等着结果。
其实,她之前让丫鬟试过,结果就是沈穆的脑子真的出问题了,他不记得是她义叔,也不记得她曾追着他去过帝都,更不记得他把她摔下墙,摔坏了腿。
但是他知道她和单巍成亲了,还记得她不喜欢单巍。
他没了某一段时间的记忆。
廖圣璎真想问沈穆,还记不记得他离开镖局的前一晚发生了什么,可她问不出口。
不管他记得还是不记得,对她来说都不是好事。
过了许久,廖圣杰终于又钻进了马车来,不知是激动还是惊奇,他语气有点亢奋。
“璎璎,沈穆真的傻了!”
廖圣璎听着不舒服,纠正道:“他只是忘了一些东西。”
“他忘得可不少!我刚刚问了,他还以为现在还在镖局里当镖师呢!这不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吗?”
廖圣璎心下一惊,如此说来,忘得是有点多。
“二哥,那他没问起沈姑娘吗?”
“这倒没有。”
廖圣杰说着,幸灾乐祸地一笑,“或许,他连自己的妹妹都忘了呢!”
选择性失忆的沈穆在廖圣杰看来很有趣,他坐了一会儿,又跑下去逗人去了。
行了一段,丫鬟上车来,偷笑道:“小姐,二公子把沈公子惹生气了!你猜沈公子说什么?”
廖圣璎好奇,“沈穆说了什么?”
“沈公子说二公子是他手下败将!二公子被气得呀,差点就和沈公子打起来了!”
丫鬟笑不可抑。
廖圣璎仔细想了想,她想起来了,曾经,她为了接近沈穆,硬是抓着二哥去和沈穆切磋。
看来,他记得那些事。
她疑惑了。沈穆记忆的边界到底在哪里?这让她心下有些不安,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
在汇合的第六日,廖圣璎终于回到了扬威镖局,回到了自己的家。
廖当家知道是沈穆搅的局,已经保持不住面上的客气了,他做不到欢迎一个坏他女儿姻缘的人。
“沈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自己是璎璎的什么人吗?”
廖当家这话意在提醒沈穆,别打自己侄女的主意!有点分寸要点脸!
沈慕遥道:“廖当家……”
廖圣杰一看,赶紧抢着道:“啊,大家都累了!赶紧进去卸货!卸完休息!”
吩咐完,他扯了自己老爹一把,去了一旁小声道:“爹,沈穆现在脑子坏掉了,他根本不记得你和他结拜过的事!”
廖当家眼眉一沉,“不记得?你怎么知道他不记得?”
“一言难尽,先进去再说吧!”
进去之后,廖圣璎把沈穆叫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她有很多疑惑要问,可是看着他,她忽然觉得,忘记了也好。
“沈穆,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妹妹吗?”
“你说蕊蕊?她在陆公子那里。”
廖圣璎顿了顿,问他:“陆公子是谁?”
沈慕遥道:“陆遗风,擅毒,江湖人称毒仙,逍遥门的现任门主。”
廖圣璎呆了呆,陆遗风是逍遥门的门主?!
她好不容易收起震惊,想起正事:“我已经安全无虞地回到家里了,你走吧,去找你妹妹和陆遗风。”
沈慕遥道:“我不是要送你回家,我是要带你走。”
廖圣璎很迷惑,他现在说话的样子是有点怪,但他的记忆是对的。
“这里是我家,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哪儿都可以,你跟我走。”
廖圣璎心口颤了颤,她瞧着他眉眼,“我有家不待,为什么要跟你走?”
沈慕遥道:“我们有过夫妻之实,我应该娶你。”
廖圣璎又颤了颤。
他记得这个?
她脑子里热热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一下子又想不明白。
“我不要你娶,也不想嫁给你,你走吧。”
沈慕遥道:“我想娶你。”
廖圣璎终于受不住了。
“沈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有多讨厌我?”
不等沈穆说话,她大声叫了丫鬟去喊大夫。
沈慕遥道:“我没病,为什么要叫大夫。”
廖圣璎道:“你肯定不知道自己有病,等治好了就好了。”
等把脑子治好,他自己就会走了,廖圣璎心想着。
山庄里的大夫很快就过来了,他一边给沈慕遥把脉,一边听廖圣璎叙说,听完,他皱着眉想了好大一会儿。
廖圣璎有点等不及,就催问:“到底怎么样,能治好吗?”
大夫道:“这是失忆症,可是这个……小姐,我也不保证能治好,但可以尽力试试。”
廖圣璎道:“那你试吧。”
大夫说,治疗的办法是药物加上针灸,他还详细说了针灸的穴位和时间长短。边上的沈慕遥忽然出声道:“我不同意。”
情急之下,廖圣璎朝沈穆看去,她只希望他一会儿会配合她的说辞,不要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
沈穆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廖圣璎顾不上这么多,和单渠道进屋里去说。
单渠将两人各自看了一眼,同意了。
这是一桩丑事,单渠吩咐单家那些护卫全部留在了外面,进屋之后,便只有三人。
单渠道:“说吧。”
廖圣璎攥着袖子道:“单大哥,这位沈公子,他是我的义叔,是我爹认下的义弟,这次……是我爹派他过来接我的。”
这话里有不合理的地方。
单渠剑眉一皱,“你爹就派了一个人来接你?”
廖圣璎脑子急转,很快来了说辞,她微微抿着唇,看起来有点委屈。
“原本,我只是想回廖家住一段时日,所以爹只派了义叔一人过来,谁知道后来……我也没想到会与单巍和离。”
单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单巍不……”
‘不要你’这三个字有些不妥,单渠只得换成:“是单巍要与你和离的?”
这是问她是不是单巍的责任。
廖圣璎听得懂,她轻轻摇头。
“单大哥,我和单巍早就不和了,我不想让他纳妾,可是廖圣玥还是进门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想待在单家了,是我善妒,他应该给我休书的。”
单渠一听不想让他弟弟纳妾,他的眉目就动了动。
他想起了心尖上的人,她也曾笑着威胁他,不让他纳妾,否则她就不要他了。
那时候小姑娘才十四,他等了六年,从单家大公子等成了武林盟主,而她,也从侯门闺秀,变成了后宫妃嫔。
单渠是收到了她的信,所以才过来的,没想到,竟会遇上弟媳。
应该说是曾经的弟媳了。
他阅人无数,看得出来这姓廖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说的‘善妒’,大概是真的。
对于感情这方面,单渠没有太多的经验,但他知道自己是不会纳妾的,他答应过她。
所以,他现在无法判断这到底是谁的错。
“和离书呢,我看看。”
廖圣璎立即往袖子里掏了掏,把和离书递给了单渠看。
单渠接过来,展开一瞧,的确是他弟弟亲笔所写,和离与休弃不一样,这是双方商议的结果。
单渠把和离书还给廖圣璎。
他看向一旁一直不曾开口的沈慕遥,“你真是廖当家的义弟?”
沈慕遥道:“是。”
他神色坦荡,单渠心想,是不是也无所谓了,单巍是个大男人,总不会被欺负了还心甘情愿与人和离。
他不管这些破事了。
不过,他又多问了一句:“你从单家出来的时候,没给家里去信?带着这么多嫁妆上路,容易遇上劫匪。”
廖圣璎忙道:“谢谢单大哥的好意,我给家里去信了,但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接我……”
虽然和离比休弃好一些,但对于家里来说也是个不光彩的事,说不定还真没人来接,单渠倒有点同情了。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留在这耽误,和单家那些护卫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廖圣璎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应付过去,她不怕单巍,但她怕单渠,人家可是武林盟主,杀个人和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等人走了,她才敢稍稍松气。
也就是这时候,她才认真打量沈穆。
他额边有一大块青黑,异常显眼,左手僵直着,看起来很怪异,终于右手,手掌上颤着厚厚的纱布。
如今已经过了十日,伤势还这样重,可以想象,当日是何等的惨状。
廖圣璎想起丫鬟说的那些话,心口就一阵阵发颤,她走过去,轻轻抓住了他的左臂。
她顿时僵了僵。
“沈穆,你的手……”
沈慕遥轻轻扒开她的手,“已经接好了。”
廖圣璎还记得他手臂上原本的伤,她很担心,便又去抓他的手,想要掀开袖子看看。
谁知,沈穆躲开了,他还问她:“廖大小姐,我什么时候成你义叔了?如此信口开河,不怕圆不了谎?”
廖大小姐?
廖圣璎看着他,怔了怔。
那晚,他不是这么喊她的,如果不是幻觉的话,她记得他喊的是她的名字。
“沈穆,你在说什么?你不就是我的义叔吗?”
沈慕遥看她一眼,走到了边上去,那样子是懒得理她。
廖圣璎呆了呆。
这种感觉和神情,很熟悉,她想起来,这就是以前的沈穆,他以前就是这么对她的!
难道……难道他脑子摔坏了吗?
廖圣璎急急地跟过去,“沈穆,你知道咱们现在在哪儿吗?你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吗?”
沈慕遥的眼神似乎有点不耐烦,“大小姐,此地离镖局不过五六日的车程,很快就能回到山庄。”
廖圣璎失控吼道:“我是问你知道自己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当然知道。”
沈慕遥蹙眉,“廖大小姐,此地不宜久留,尽快启程。”
廖圣璎像看个怪物一样看着他。
沈慕遥无知无觉,等着她有所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