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妇人进屋给躺在里屋的孩子换衣服,鹿早川靠在门板上跟着她,生怕她想不开又情绪崩溃。
“我这个孩子一向很乖的,也好有礼貌,村里的人都不讨厌他的——”
妇人将脸贴在孩子冰凉的身体上,呜咽的说:“我不相信你会自己一个人去河里玩,你是不是被隔壁的那只大黑狗咬了。”
其实,妇人说这话自己心里也没底,她只是一只不甘心,这么乖的孩子会这么没了。
“好了,您别瞎猜了,检查尸体时,他的确是溺死的,口鼻中都有泥沙,身上没有任何伤口。”鹿早川急急说到。
那个妇人动作一顿,像是意识到了自己胡说话了。
鹿早川叹了口气,这妇人也可怜,她放缓语气,柔声劝导:“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你这样乱说,搞不好还会惹怒别人的。”
“讲究证据,”那个孩子的母亲轻声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鹿早川劝道:“生命失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节哀顺变吧!”妇人的眼泪又滚落下来,孩子的父亲坐在那里,像是成了一尊雕像。阴暗的光从他头顶撒下来,孩子的父亲脸色难看至极,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当天晚上,就有两个男人将那小棺材送了过去,可第二天清晨,都没有要下葬的消息。
鹿早川和村长疑惑的登门拜访,看见孩子还在里屋的床上,孩子的家长正坐在门口吃饭。
“我也不相信我们这么乖的孩子会去河里没有分寸的玩,这件事情一定是有隐情的。”
孩子的父亲吃了一口已经坨了的面,抬头闷闷说到。
鹿早川眉头一皱,不可思议的望着那个经常沉默的男人。“那你想怎么样?你现在又在干什么?”
“在吃饭!”那个男人浑厚的声音传来。
“吃饱之后,我们就去河边找线索,”孩子的母亲接了话,“再等等吧!虽然我知道入土为安,但是我没办法忍受孩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鹿早川和村长对视了一眼,她讪讪开口:“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你们又能找到什么呢?”
“想去找到线索……”妇人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在这几句话的时间里就已经吞完了一晚饭,想来,心里也是十分着急的。
鹿早川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胳膊肘子捅了捅村长,示意他来劝,村长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就这样吧!他们去找,找不到就死心了,要是硬拦着不让,反倒会留下遗憾。”
鹿早川心里明白,这种事情,他作为一村之长,也不好插手去管。
沉闷的空气里没有一丝风,阴沉沉的天空像是要压下来一样,太阳依旧东升西落,地球依旧在缓慢的围绕太阳旋转,云中的那丝微光无法照亮人的内心……
即使隔的这么远,村长好像隐隐也能听见那个没了孩子的母亲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鹿早川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她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内心中虽然对孩子的死亡有许多种猜测,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给这种死亡做出解释。
村长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慢悠悠的说:“那个女人也是可怜,好不容易有个男孩,结果养了这么大还给淹死了。”
鹿早川皱了一下眉,心中对村长的语气有些不满,就算担心同情那个女人,可这样说,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反感。
“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她微微扭头,避开了喷向自己脸上的那股二手烟。
村长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我去找李哔商量商量,他是出身于大家族的人,应该对这件事会有一定的建议。”鹿早川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她真的无法忍受这种劣质烟的味道。
“哦。”村长的答应声缓慢的传来,像是被空气暗了放慢键。
李哔正在弯腰坐着什么,远远听见脚步声,警惕的收了手里的东西,出门迎接来人。看见来的是一脸茫然的鹿早川时,他眉眼间才漾出一丝笑容来。
“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开心。”
鹿早川疲惫的瘫坐在椅子上,瘪着嘴说:“那个孩子真的好可怜啊!”
李哔挑挑眉,附和的点了点头。“你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对,村长来找我商量这件事情,我能有什么办法?”她伸手取桌子上的杯子想喝水,却发现是空的,丧气的将杯子搁到桌上。
“那你觉得我就有办法吗?”李哔结果杯子,倒了一杯凉茶递给鹿早川。
鹿早川拿过杯子,仰头“咕咚咕咚”的喝完了慢慢一杯,她满意的舒了口气,“对啊!我想你当然有办法……”
话中隐隐深意,李哔也懒得去猜测了。他歪歪脑袋,模样有几分可爱,“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应该是去安慰这孩子的母亲,然后把这孩子埋了。”
鹿早川摆手制止他给自己继续倒茶,李哔放下茶壶,手支着下巴。“先不去管死因,让村长快点说服孩子的母亲,先把孩子下葬。像这种天气,尸体很容易腐烂的,到时候就更加麻烦了。”
“这样啊——”鹿早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过,这孩子的母亲哭的那么伤心,会轻易的答应吗?”
李哔揉了揉鹿早川的脑袋,“这都不是你应该担心的问题。中国有句话叫做:入土为安。”
“那,我去和村长说说,让他来安排这些事情。”鹿早川费力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李哔看她还是满脸的疲惫,眼圈乌黑,有些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怎么感觉像没睡觉的样子。”
鹿早川摇头否认,“出了这样的事情,睡了跟没睡都感觉没太大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