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国朝律典,妇女犯法者,在未经断决之前,可以在家等候审讯。牢房那种地方不是她可以待的,你把她放了,将她关在自己的住宅内即可。”
“不可!”袁夫人此时已被丧女之痛冲垮了理智,“凭什么我的女儿死了她却能舒舒服服的活着。她必须得入狱、得受刑!”她指着汤槿语,“你这个小白脸有意包庇她,我看出来了。可你想都别想!我告诉你,你们巡检大人若是不想被巡按查出点什么不好的事情,不想被免职降罪,就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得罪我们沈家!”
汤槿语厌恶的皱了皱眉。她知道自己的上司并不清廉,也猜得出崔叡博多年来稳坐双鸦巡检之职,沈氏功不可没,而沈氏能够大肆敛财,与崔叡博应该也脱不开干系。
她只是一个低层小吏,管不了这种官商勾结的事。听闻袁夫人这番威胁,也只能生气而又无可奈何。
“请袁夫人脑子清醒些,不要像疯狗一样胡乱咬人。”汤槿语瞪着这个老夫人,“案情未明,你就这样急着给四奶奶定罪,只会使真凶在一旁发笑,而二奶奶死不瞑目。”
“老身不知道真凶是谁,负责查案是你们这些人的事。”袁夫人喘着粗气,丝毫不让,“老身只知道,这个女人有可能害了我的女儿,我不能放过她,哪怕给她半分逃脱的机会都不行!若她不是真凶也就罢了,若她是,却因为你的包庇而逃脱了,这让我女儿如何安息!”
汤槿语口才不行,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就算她伶牙俐齿,只怕也拗不过沈家人。边六等人听见崔巡检可能会遭殃后哪里还敢得罪沈家,连忙押着楚见薇往前走,汤槿语索性直接堵住门,“再给我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内我一定查出真凶!”
“汤兄弟,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边六也很头痛。
“让我去吧。”一直缄默着的楚见薇忽然开口,在这场混乱开始后,她便保持着木偶人一般的状态,即便自己被几个弓兵拖来拽去都没有什么反应。
不是她被吓傻了,而是她在谨慎的观察局势。
现在看起来,她是非得去牢里走一遭不可了。汤槿语对抗不了这么多人。
在牢里会遭遇什么,她大致有了心理准备。但她必须得去。汤槿语不能为了她就得罪完自己的同僚上司,她去牢里,汤槿语还可以在外头为她洗刷冤屈,若是汤槿语也因为“包庇”她而获罪,那她们两个可是真的没有翻盘的希望了。
“我跟你们走。”楚见薇摆出配合的姿态,那两个反拧着她胳膊的弓兵倒是不好意思的松了手,毕竟男女有别,楚见薇又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
汤槿语明白了她的意思,在楚见薇从她身边走过的那一瞬,朝她微微点头,意思是让她放心。
“絮儿,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替我看好芷兰院。”楚见薇又对自己的贴身婢女叮嘱道:“我那些胭脂水粉你可得收好了,别被那些笨手笨脚的小丫头摔坏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让絮儿将那口埋着白骨的枯井堵上,将地牢密道的入口藏好,将楚夫人那些乱七八糟的兵刃收起来。
这些事得趁着这些弓兵押着她去牢房的时候赶紧做好,否则若是有人为了沈琇一案前来搜查芷兰院,反倒将某些陈年旧事给扯出来了,那她真的是要玩完了。
絮儿人聪明,自然领悟了她的意思,含着泪用力点头。
外头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黛青色的云团压在天际,让人心里也感觉喘不过气来。江南多雨,楚见薇是真的见识到了,心情好时,这雨是柔婉的诗意,心情不好时,这连绵的细雨便使人心里沉甸甸的,就连细碎的雨声都听着烦人。
院里的石榴树在雨中浓绿得近乎墨色,榴花被雨打落,铺成一地颓靡的深红色。在墨绿深红中,那一抹白影便尤为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