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是初春时节,偏这正苑里却生气不足,有点阴还有点冷,刚一进门就闻得了淡淡的药味,若夕叫丫环还了一声,不一时只听得春娥的声音在里间应道:“妹妹来了,进来吧。”
若夕进了房门先给春娥行了个礼:“听说姐姐这几日身子不畅快?可是受了风寒?”
李春娥就红了脸随便含糊了一声,一旁的翠云却是捂了嘴一笑。李春娥假意嗔她:“还不快去给侧妃倒杯水来,叫我把给你惯得愈发没样子了。”
翠云赶快就退了下去,若夕看着春娥脸颊似有微红便又问道:“我看姐姐这气色还不错,怎么说病就病了?可曾请郎中过来看了?”
李春娥道:“府里就有府医,何必到外面寻郎中去,我这也不是个大病,只是前儿个受了些风寒所致,你也不必记挂着。”转而又开口问道“听说你是去那庵堂里求子去了?却说那里灵得很,就是那庵堂里的姑子凶,要供奉也要得厉害,若是那香油钱少了,她们可是冷眉冷脸的,这一回咱们府上带的东西够多,许是那庵主同意帮你许愿了吧。”
若夕想起被庵堂里的姑子们说冷话的事儿又在脸红,只得回道:“还算好吧,不是很凶,只是说话也不是很客气的,我尝听人说凡是有些道行的人全是这个样子,不肯奉承巴结人的,许是因为人家那里着实灵验着的吧。”
李春娥就悠然叹了口气:“灵验便好,这一回算是你辛苦了这一趟,却是替咱们姐儿两个都许了愿,希望姐姐我也能沾上你的光吧。”
这话说得有点古怪,可是又听不出个毛病来。若夕心下尽管微微有点发怔,可是不好多问,两个人聊了一会儿若夕便出来了。
若夕一出门,翠云便凑了过来:“二世子在您房里过夜的事儿,想来侧妃还不知道吧。”
李春娥就冷声笑了:“我是妻,她是妾,二世子在我这房里过夜的事儿还用报与她知道?”
翠云自知失语,便一把掩了口,不再言语。
李春娥自斜躺在榻上看书,突然听得外面吵吵嚷嚷的一片,便隔着窗子问:“外面怎么吵成这样,可是走了水?”
有婆子在外面应道:“未曾,只是大世子妃适才叫着肚子痛,怕是快要生了吧。”
春娥一听,不敢耽搁和,赶快叫丫环服侍着穿了衣服,急急忙忙的就往北苑跑。
等到了北苑,王妃奇嬷嬷并若夕已经守在那里了。
元澈由元泓陪着在外屋坐着,急得来回走。
屋子里唐雅欣的惨叫声是一声高过一声,稳婆子大声喊着:“贵人,用力啊,快看着头了,您可别出声喊,只把这力气用在下面。”
王妃是生过孩子的,知道女人此一时的凶险,此时听着雅欣叫声惨烈,却是吓得连后背都出汗了。吩咐身边几个牢靠的将冬儿和宝儿留在前堂陪着他们玩,万不能叫进了这北苑来,一面又叫人请出内府里那尊白玉的送子观音象来,引着全家的女眷一起在象前磕头跪拜着给雅欣祈福。
元泓想也不想凌空跃起,翻过庵内的墙稳当地落在院子正中,急忙地唤了一句:“若夕。”
却见一个小尼姑跌坐在井台上,脚下一桶水泼洒了一地,正待收拾,却见平空里落下一个人来,直挺挺地站在自己面前。
那小尼姑吓得掩着口大叫一声:“鬼啊。”便自连滚带趴地往庵里走。
叫声惊动了所有的人,元泓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只见一众尼姑一起涌了出来举着灯火大叫:“什么人?”
元泓怔在当场,也不敢乱说乱动,只想着如何解释。
那一众人走近了,盯着元泓看了两眼,斥道:“哪里来的贼人,深夜入我庵堂可是欲行不轨?”
元泓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只见若夕急急忙忙从后园赶出来道:“师太莫怪,这是我家夫君,想来是来找我的。”
那老尼盯着元泓看了两眼,认出来是早上与若夕在庵堂前相拥的那个男子,很是不悦地转身冲若夕道:“你夫妇二人有话要说,可寻别处,我这庵内可为清净之所,怎可由着男子随意出入?”
若夕红着脸低头说是,满园的尼姑这才不悦地各自退了下去,也有那年轻的小尼姑偷着拿眼睛看着元泓,背地里窃窃私语的。若夕看这情形更加尴尬,赶快扯了元泓的手出了门。
“你这白天没有走?深更半夜的守在这里作什么?”若夕问元泓。
元泓抬手摸了摸鼻子:“我本是守在门外的树上,听着院子里有响动,怕是你遇着了什么事儿,这才冲了进去。”
“泓郎,你必然是有了事情,到底是怎么了?”
“若夕,我……”元泓低下头就黯哑了嗓子“我想与春娥和离。”
“泓郎,你这是怎么了?”若夕吃了一惊“可是我不在家,你与姐姐起了争执?”
“没有。”元泓苦笑一声“我这么拖着她,总觉得对不起她。虽然如今她有了正妻的名份,我也将这府里的荣华体面全都给了她。可是这几日我也看了,她心里真正在意的未必就是这些。而她想要的,我终是给不了她。”
若夕低头无语了半晌,这才慢声道:“可是你们两个可是太皇太后赐的婚,若是和离怕是要惹麻烦,而且,若是此时无故地和离了,春娥姐姐往后还如何做人?”
元泓想了半晌:“所以我这心里才总是不踏实,总想找着你来商量一下。以往我总以为给了她富贵便好,可是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我也觉得她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心里便觉着对不住她。女子青春太短,若是一直这么拖下去,怕是对她真的不好。”
若夕想了一会儿,就叹了口气:“所以你才这么晚都守在这里,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元泓嗫嚅了嘴唇:“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就是……你帮我想想该如何办?”
元泓常日里说话从来条理清楚,从来不曾这般语无伦次的,想来这件事情让他心里很不轻省。若夕心痛着他,便道:“要不然我回去与春娥姐姐好好聊聊,先听听她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