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怀疑

吕泽道:“你觉得可信就行,总之这个藤甲的事再不要往外说,这事就烂在肚子里。你手中那件藤甲,也暂且先别告诉阿盈吧。”

樊伉点头:“外甥晓得。”

吕泽看了他一眼,解释说:“你莫要多心,我是为了你好。若是让人知道你能制出这种藤甲,必然会引得无数人觊觎,他也不会相信你手里只有三件。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当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樊伉心中悚然。

他自然知道吕泽口中那个“他”是指的谁。

他就说呢!

刘邦才刚刚站稳脚跟,就开始对合伙人实施打压政策,吕泽那么精明厉害的人,又岂会不知道?

吕泽明显也在防着刘邦啊!

吕泽待要再说什么,忽听得外头响起敲门声,禹肇的声音传了过来。

“将军,汤药来了。”

樊伉连忙将藤甲放回到暗格子里,再将木架子推回原处,在榻前坐好。

禹肇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亲卫。

吕泽喝了药,神色有些倦意,樊伉见状,非常有眼色地告辞离开。

从吕泽那里出来,回到禹肇为他准备的屋子,无名正坐在榻上,拿着一块细绢布仔细地拭擦着手中的长剑。

樊伉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无名兄除了在外人面前皆是这般一副冷艳高贵模样。

“见过周吕侯了?”无名将长剑仔细地擦了一遍后,方才起身,问道。

樊伉双手笼在袖中,面带忧愁,简直不能好了。

无名见状,眉头一皱,沉声道:“怎地这副模样?可是被人欺负你了?”

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

这是他舅舅在军营,他也没往别处跑,谁能欺负他呀!

樊伉十分无语,摇头道:“不是。”

“那是为何?”

“我只是有点怀疑。”樊伉没有他怀疑什么,突然道,“无名兄,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你说。”

“还记得我们来舞阳县的时候,我带过来的那三盆花么?”樊伉道,“我想拜托无名兄,尽快回一趟舞阳,将这三盆花带过来。”

“好。”无名还剑入鞘,转身就朝外走。

樊伉被他说走说走的性子给惊了一下,连忙追了出去,道:“马上就要天黑了,路又不好走,明早再走吧。”

无名道:“不妨事。去,让你舅舅的那个副将给我弄匹脚程快的好马,最迟不过后日,我便将那花给你送过来。”

樊伉见他态度坚度,知道多说无用,再说他也担心吕泽,迳自去找禹肇。

禹肇知道他的来意,也没问他要马干什么,自去营中挑了一匹健马,交与无名。

当夜无名便启程离开砀邑,赶回舞阳县。

将人带到,禹肇便非常有眼色地告退了,屋子里只剩下吕泽和樊伉两甥舅。

樊伉在心中想过无数次这位大汉朝能和开国皇帝分庭抗礼的大将模样。

英武的的、霸气的、刚愎自用的、甚至是五大三粗的,然而无论如何他也不曾想到,自己第一次亲眼见到的吕泽,居然会是这般病入膏肓,一副不久于人世的虚弱模样。

据说历史上的吕泽就是这一年去世的,紧接着的便是刘邦的废太子事件。

难道吕泽真的会死吗?

“你阿母和姨母可还好?”吕泽咳嗽了两声,温声道。

樊伉回过神来,说:“阿母和姨母一切皆好,表兄也甚是活泼健康,就是都很想念舅舅。”

“如此便好。”吕泽叹了口气,又道,“我和你阿翁相识多年,你阿翁重情得义,是个难得的英豪,你阿母又是个不肯吃亏的,你和你阿母我倒是不太担心,唯有你姨母和阿盈,高处不胜寒,我总是放心不下。”

樊伉心中一紧。

吕泽的话怎么听着有种话中有话不太吉利的感觉。

难道这个时候吕泽和刘邦这一对造反事业合伙人就已经开始猜忌防备彼此了?

总觉得有些细思极恐。

“舅舅放心,姨母贵后一国之母,表兄又是当朝太子,只要舅舅安在,便可护得他们一世无忧。所以哪怕是为了姨母和表兄,舅舅也要快点好起来才是。”

似是被他的话勾起了怀念,吕泽那张乌青灰败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抹真切的笑容:“但愿如此吧,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吕泽没说,樊伉却听明白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吕泽的模样看着是不太好,可是在他所保存的对吕泽为数不多的回忆里,吕泽的身体素来健康,且年岁也不算大,实在没有料到他的身体居然败得如此之快。

“舅舅,侍医可有诊断,舅舅的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听禹肇讲是风寒,但樊伉其实是不太信的。

所谓风寒,在很大意义上其实就是指的感冒。

谁在这一辈子还不得个感冒什么的?

可吕泽现在这个样子,他看着就很不像是感冒啊。

很少咳嗽,也不曾打喷嚏流鼻涕,感冒的一些症状基本都没有,而且就他所知,得了感冒的人,脸色发白发红都算正常,但发青的很少吧,尤其是吕泽的脸色已经不是发青,而是发乌了。

别欺负他读书少,樊伉敢拿自己的人头来发誓,吕泽绝不是偶中风寒这么简单。

吕泽道:“侍医说是中了风寒,药是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好。”

樊伉左右望望,眼珠子乱转,吕泽何等精明,看着他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了解的,道:“放心罢,这院子周围都是我的亲信,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毋庸担心。”

被人看穿心思,樊伉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嘿嘿,让舅舅笑话了。”

“一家人不说这种见外的话,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舅舅这病究竟是如何得来的?”樊伉说,“我是指舅舅生病前后都发生了什么?身体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吕泽拧起眉:“伉儿为何突然问这个?”

因为他极度怀疑吕泽根本就不是受了风寒。

“就是关心舅舅,想多问几句。”

吕泽倒是不疑有他,想了想,说:“先前冒顿大军围困白登山,我便连夜赶路,半路与你阿翁周勃会合,和韩王信旧部里应外合,才打开一条缺口,接应陛下突围。那日天色不好,快到午时了,依然是雾蒙蒙一片,不知何处射来一支流矢,正好射中我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