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实在是樊伉交于他的那份烧酒清创法太讲究也太麻烦了。
在外行军打仗,局势千变万化,有的时候连给伤员处得伤口的时间都没有,哪里有功夫照着樊伉这样精细地照料,再说军中侍医也不够啊!
樊伉瞅了他一眼,似是看出他的顾虑,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侍医不够,其实闲暇时间可以有意识地培养一些专门护理伤兵们的医护们,若有战事,这些医护们随行,那些严重的伤患们让军中侍医们处理,一些简单的外伤有这些医护们就足够了。”
打仗哪能不配备一些训练有素的医护呢?
闻言萧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自古匠工就把技艺看得非常重,轻易不会外传,医匠也是如此。
若是照着兴平侯所说,要培养为大军服务的医护们,那些医工恐为他人做嫁衣,教会了弟子饿死老师,只怕不会乐意。
关键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没钱!
国库亏空,光是支撑大军出征就已让他绞尽脑汁,实在匀不出多余的钱粮来培养什么医护了。
杜恬观萧何脸色不佳,自是知晓他心中所忧,不由暗地里连连朝樊伉使眼色,樊伉也猜到此时朝廷必定没钱,自知失言,低下头不说话。
无名坐在一边,无聊地去将桌上的酒碗拨弄来拨弄去。
樊伉不是什么健谈的人,除了交易之外,和萧何杜恬也无甚话可说,场面一度十分静默。
“按律例,关内侯可拥有自己的部曲护卫,对此兴平侯可有什么打算?”萧何开口问道。
樊伉其实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想攒钱和系统商城做交易,以后的产业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肯定是需要拥有自己的护卫力量的。
他倒是可以找樊哙帮心,但不知怎么的,樊伉却并没有这个打算。
如果要拥有自己的部曲,他希望是一支绝对服从他的命令,以他为先的武装力量,而不需要凡事还要经过樊哙首肯。
但萧何刻意提起这事,必是有话要说。樊伉于是也十分善解人意地问了一句:“萧丞相有何指教?”
萧何想了想,说:“若是选部曲,临武侯手中必定有不少合适的人选,如若这些人不合心意,不少解甲归田的老将们也在寻找去处。”
说着他观察了一下樊伉的神情,发现他脸上并无不悦之色,方才继续道:“老将们虽然年迈,然则有多年从伍经历,更比常人有胆识,若是兴平侯许他们一个去处,这些人护卫兴平侯必然尽心。”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樊伉可是知道大汉朝对于这些因伤残或年迈从军中退伍的老兵们待遇并不怎么样,这些人大多数都过得相当清贫,若是身有残疾就更难过了,萧何这个时候提出这个提议,无非也是希望他能多照料一下这些清贫的老将们。
史料上记载,萧何虽贵为丞相,掌全国的山川险要、郡县户口,却知民间疾苦,非常体恤百姓,在民间颇有声望,看来果然不假。
“丞相的提议,伉会仔细考虑的。”樊伉认真地回答道。
萧何与杜恬略坐了会儿,喝了两盏酒,便起身告辞。
樊伉将人送至大门外,回转身就见无名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郎君要建自己的部曲了?”
樊伉想了想,说:“有这个打算。”
无名又道:“若郎君有了自己的部曲,是不是就不需要我了?”
栎阳内史杜恬奉了萧何之命,一直在暗搓搓地关注着樊伉蒸酒的进展,无名回来的当天晚上便得知樊伉已经蒸出了一种非常浓烈的酒。
于是第二日樊伉正在琢磨着叫工匠开窑烧几窑动物陶瓷制品还是索性烧玻璃做成玻璃制品时,便迎来了萧何的拜访。
张良身为刘邦的智囊随军,所以这次不在,与之同行的是杜恬。
“萧丞相,杜内史,许久不见,请。”樊伉摸了摸鼻子,本来他还想今天休息的,结果依然不得消停。
萧何和杜恬谦让了一番之后方才入座。
萧何是樊家的常客了,态度比较坦然,倒是杜恬还有些拘瑾,然而坐上炕,吃了一碗樊家最有名的臊子面之后,态度便也渐渐放得开了。
饭饱酒足,萧何给杜恬使了个眼色,杜恬仔细斟酌了一下,方才开口道:“听闻兴平侯新酿了一种蒸酒,非常醇香,极易醉人?”
说到这个,杜恬心中其实还有是很有几分担忧的。
樊伉当初说酿酒的时候,只是说要配置一种新型的可以减少将士们感染创口热机率的药水,所以他还动员同僚们一起,节衣缩食,给樊伉送了几车粮食过来。
结果樊伉忙了这许久,却酿出了酒!
在陛下亲征,满朝文武都在担心匈奴战事,忧心粮草秣料武器军备的时候,被所有人寄予了厚望的兴平侯,居然去酿酒了!
当然,他并不是说酒不好,闲暇时候他也会温上一壶小酒,浅酌几杯。
兴平侯酿酒很正常,就是这个时机不太对啊。
别人都在想方设法苦哈哈地为将士们筹措粮草,你却为了口腹之欲,在家里拿着大堆的粮食酿酒,说出去都要被人鄙视的。
樊伉是个有大才的人,杜恬不想因为这事让樊伉与陛下之间生出嫌隙。
若是樊伉知道杜恬的心思,肯定会说一句他实在想太多。
顶着吕氏外戚的身份,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刘邦对他心生忌惮。
左右怎么做都是不讨好的,如果不是有一个坑爹的系统在,他宁可在家里夹着尾巴做人,小心低调地熬死刘邦,吕后上位,他还能过上几年混吃等死的纨绔日子。
奈何系统实在太坑爹!
好在他现在多少掌握了一些系统的规律,有了应对之策,总算觉得人生有了盼头,软萌又善良的刘盈也算是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若是能够在熬死刘邦之前,将刘盈培养成一个贤明的帝王,那人生就再圆满不过了。
这才是低调的正确打开方式。
无名斟酒的动作一顿,抬起眉眼冷冷地打量了这个多话的栎阳内史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从水盆里将温着的酒捞了出来。
昨日烧酒劲头太猛,连无名都免不了醉倒,所以现在府里喝的酒又换成了以前常喝的低度数的米酒,千杯不醉的那种。
樊伉对这种带着酸味的酒没什么兴趣,捧着碗喝白开水,看着杜恬的表情似笑非笑。
“内史消息倒是灵通,昨晚我才蒸出烧酒,今天内史就找上门了。”
杜恬面色微红,有些尴尬。
即使贵为兴平侯,樊伉说到底也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他们如此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监视樊伉,说出去也不太好听。
樊伉对他尴尬的神色视而不见,扬声叫人送了一壶锅头酒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