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盐水清创法

无名抿着嘴不说话,看着樊伉熟练地给他清洗伤口,给他上药,眼神非常复杂。

清洗完伤口,樊伉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对无名道:“以后你找个机会跟我阿母或者阿翁说,清洗伤口最好是用我在后头那样蒸出来的水,一铢半的盐,兑半升蒸馏水清洗伤口。”

“知道了。”无名点头,并没有多问。

有的时候不追根问底是一种很好的美德。

樊伉现在就很欣赏这种美德。

手受了伤,而且还是平时用习惯的右手受伤,樊伉觉得生活开始不那么美好了。

当他夹在筷子上的肉第三次掉进了盘子里的时候,樊伉生气了。

二十四孝好阿母的吕媭察言观色,立刻夹了好大两块涮羊肉放进他碗里,用着哄孩子的语气好心好气地哄着他道:“给,伉儿还想吃什么,阿母给你夹。”

对着这样的吕媭想生气都生气不起来。

“谢谢阿母。”樊伉只能低着头,继续练习左手筷的功底,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多用左手是好事,还能开发右脑。

樊哙倒是不觉得什么,他的心思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听你阿母说,你从无名公子那里学到了什么盐水清创法,能减少外伤感染创口热的机率?”樊哙问道。

“是啊。”樊伉点了点头,举起自己包得像个粽子的右手,道,“阿翁要是不放心,等着看我的手伤势恢复情况。”

吕媭眉头一皱:“伉儿,你不会是为了要验证这什么盐水清创法才故意让手受伤的吧?”

“阿母,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就让自己受伤呢?要验证盐水清创法,外头多的是受伤的人,实在找不着,阿翁和夏侯伯伯军中肯定有不少受过外伤且未痊愈的,我用得着在自己身上试么?”

吕媭真是把他想得太高尚了。

“是阿母想多了。”吕媭哑然一笑。

樊哙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伉儿这个主意不错。若是此法当真有用,我大汉每年可以少阵亡多少将士。”

在大事上吕媭的立场向来很坚定,从不拖樊哙的后腿,闻言点头道:“若是验证这个法子,用的盐可不法,家里的盐不多了,我这就着人去买。”

吃过饭,樊哙披了件蓑衣带着武阜就去了郊外大营。

吕媭清点府中财物,着人安排购盐事宜。

樊伉站在廊下,望着纷纷扬扬往下飘的雪花,冻得直打喷嚏。

几个健仆正顶着风雪搭着梯子清扫屋顶上的积雪。

无名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陪着他一起罚站看雪。

良久,无名冷漠的声音悠悠地传了过来。

“郎君在看什么?”

“瑞雪兆丰年,今年雪这么大,来年一定有个好收成。”樊伉高兴地道。

无名一脸的若有所思:“雪这么大,只怕今年不少人要无家可归。”

话音未落,就听“轰隆”一阵巨响,然后就见阿琅哭丧着脸一路狂奔过来。

“郎君,不好了,咱家新搭的猪圈垮塌了——”

樊伉:“?!!”

他扭头看了身侧的无名一眼,真是神一样的乌鸦嘴啊!

“咝——”

樊伉看着手上那条两公分长的伤口有些欲哭无泪。

洛阳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路面结冰,十分滑溜。樊伉穿着木屐走得太快,一时不察竟然摔倒了,手撑的地方,刚好有一块碎瓦片将他的手掌割破了好好长一条口子。

这下好了,原本他还担心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找樊哙要刀伤药才不会引人怀疑,现在连理由都是现成的了。

阿琅见他受伤,立刻丢下手中的扫把,飞快地跑了过来,一把抓着他的手:“郎君,你的手受伤了!”

“方才摔倒了。”樊伉哭丧着脸,内心忐忑极了。

这年头又没有预防破伤风的疫苗,也不知道会不会感染破伤风。

阿琅脸上的神情比他还要紧张,连忙叫住一个路过的下仆,道:“快去告诉主母和主君。”

不一会儿,吕媭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见樊伉受伤的手掌,顿时脸色大变。

“伉儿,怎么受伤了?快让阿母看看。”

樊伉只得把手伸出去,让吕媭检查了个遍。

吕媭连忙唤来府中一名卫士,此人在军中粗通医理,尤擅处理外伤。

卫士检查了一遍樊伉的手裳,道:“主母放心,郎君的伤口虽然看着严重,并未伤到筋骨,涂抹点刀伤药便能痊愈。”

吕媭听了,这才松了口气,赶紧让开,道:“快给郎君上药。”

卫士上前,手也不洁,让人打了一盆清水过来,替樊伉清洗了一下伤口,摸出刀伤药就要往上敷。

樊伉警觉地把手一收:“这样就开始上药?”

卫士满脸诧异:“不然还待怎样?”

樊伉满头黑线,叫阿琅从后头屋里的炕灶上取了他早上蒸出来的蒸馏水,融了盐,先盯着卫士在盐盆里把手洗得干干净净,还泡了一会,这才重新又打了盆水,让卫士给自己清洗伤口。

卫士满腹狐疑,心中嫌弃郎君娇气多事,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在吕媭和樊伉的双重瞪视下,战战兢兢的给他们看,清洗伤口,

盐水有强烈的刺激性,沾到伤口以后,简直钻心的痛。

樊伉何曾受过这样的苦,顿时嚎得惊天动地。

吕媭急了,一个劲地责骂卫士,让他手脚轻一点,莫要弄痛了郎君。

卫士被骂得灰头土脸的,只觉无比冤屈。

明明是郎君自己要拿盐水洗的,结果痛起来主母又责骂他,真是让人好生为难。

樊伉叫得越凶,吕媭就越着急,卫士就越紧张。如此恶性循环,卫士哆着手,明明只是简单的清洗伤口,结果硬是弄出了足以媲美杀猪现场的动静。

就在卫士满头大汗考虑着到底是拿块抹布把郎君的嘴堵上,还是索性以死谢罪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

“让开!”

樊伉抬起眼睛,看见无名绷着脸撩起袖子,自己去后头打了温,熟练地化了盐,净了手之后,从卫士手里接过绢布,顶着吕媭杀人的目光,不顾樊伉的嚎叫,“唰唰唰”几下将伤口清洗干净。

那利落的动作看得吕媭和卫士直瞪眼。

无名手一伸:“拿来!”

卫士呆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连忙将手里的刀伤药朝无名递了过去。

无名拿起瓶子嗅了嗅,脸上露出一抹嫌弃的颜色,倒了点粉末敷在樊伉手上,道:“好了,伤口不要碰水,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卫士十分勤学好问,从樊伉和无名的行为中敏感地嗅出了什么,立刻不耻下问:“方才清洗伤口的,郎君和无名公子执意要问盐水,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