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在学着放下过去,可他却不得不来找她。
“温浅,小六的身体出了些问题。”
此话一出,温浅的神色微变,要说她唯一放不下的,独独就只有小六一个人。
这些年里,她压抑着自己不去打听小六的消息,就算她知道了又怎样,看不到他的样子,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更不能像以前那样抱着他,于其这样,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有些急切。
荣竟何缓了缓,继而说:“他和你弟弟是一样的病症,只不过比起你弟弟,他更加严重些。病情发的急,也来的凶。”
温浅的心瞬间被紧紧揪了起来,她弟弟当初是重型地中海贫血症,这个病是可以追究家族史,可是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想到竟会在小六身上发生。
“到什么程度了?”
荣竟何凝着她的眼睛,语气有些无可奈何:“如果不严重,我绝对不来找你。”
只此一句话,击溃了温浅的心理防线。
荣竟何继续解释着说:“你曾经给你弟弟捐过干细胞,但是他年纪还太小了,自身身体素质又不好,所以我才找了你。”
荣竟何没有立即逼她做出决定,“到底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母子,小六和你长得越来越像了。”
“是吗,可是我看不见。”温浅低笑了笑,语气里满是遗憾。
……
回到青城的那天,是个阴雨绵绵的天气。
墓园内,温浅弯腰把一束百合放在墓碑前。
“对不起,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看您。”
记得那时舅舅对她说不要再管这件事情,就好好的为自己活一次,她就真的这样做了。她不想去恨,恨这个字太沉重,也不想赔上自己的一辈子,所以她选择渐渐的去忘记那件事。
忘记她曾经遇见过的那个人。
顾庭东给她留了些私人空间,见时间差不多,他才过来准备带她离开。
“阿愿,我们走吧。”
温浅点了点头,很自然的就握住了顾庭东向她伸过来的手。
这些年里她最应该感谢的就是顾庭东,可她知道,不应该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她不止一次的说过,庭东,为了我不值得。
他说,这世上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彼此,没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
有时候她也在想,嫁给他吧,这样他们两个人都能得到救赎……
“地上滑,当心点。”顾庭东在她耳边小声提醒,手臂自然的圈着她的腰,因为照顾她而放慢脚步。
之后,顾庭东开车带她离开。
……
就在这辆车刚驶出墓园,紧接着就有一辆黑色的车子风驰电掣驶来,急促的刹车声在空旷的停车场格外的明显。
墓园的管理人员在看到登记的信息之后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联系了那个男人,只是没想到,这人来的如此之快。
墓园工作人员连忙上前迎接,还未说话,就听见男人沉声开口问道:“是一男一女?”
这个男人的气场太强势,导致这工作人员说话都有些不利索,额前不禁出了些冷汗。
“是,是您让我留意的墓碑那,这几年除了一个中年妇人会来祭拜,今天这两个人是头一次见。”
监控室内,只能调看到停车场的的画面。
幽暗的光影打在男人脸上,将他轮廓分明的五官衬得更加深邃,薄唇凌厉的抿着,讳莫如深。
突然,他的视线紧紧的锁在了一处,“停。”
工作人员按了暂停,将监控画面放大。
画面上出现了一男一女相拥走来,画质并不清晰,可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个人。
他死死盯着那名女子的脸,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尽显。
她竟然还敢回来……
……
重回到熟悉的地方,莫名的会有一些感慨,会感慨时间过得飞快,也会觉得造化弄人。
荣竟何私下里又见了一次温浅,她以前做过外周血采集,对这些流程她都清楚。
只要求一点,要保证绝对的私密性。
荣竟何知道她介怀的是什么,左右也不过是因为那个人。
荣竟何已经对霍家那边说在干细胞库里面找到了配型合适的人,而这些信息又是不公开,自然也没有好怀疑的地方。
温浅提前几天进了医院注射动员剂,是荣竟何安排的私人医院,再加上她的身份信息用的全是别人的,她想应该不会有什么节外生枝的麻烦。
因为她的眼睛不方便,全程都是有护工陪在身边。
也许是这场景和曾经太过于相似,以至于她又会开始胡思乱想,这个采集的流程持续的时间比较长,那几天她每次来医院都会很疲惫,而当时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会轻声地对她说一句,回家吧。
那是她第一次对家这个字眼生出了归属感,太早交出心的人总是输家,以至于后面自食恶果满盘皆输。
荣竟何的出现打破了她的胡思乱想。
他敲了敲门,见她循着声音抬起头望向他的方向,他见了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你这眼睛到底什么时候能好,难得回来一次,本想让你再见见小六,哎……”
“没关系,反正我也看不见,我记得他以前的样子就足够了。”
若说没有遗憾那是不可能的,这个地方唯一让她牵肠挂肚的人就只有小六。
本就是一场有缘无分的母子缘,四年前陪伴他的那段时日,只能算是偷来的时光。
有过这样的回忆,足矣。
荣竟何沉默了一瞬,他有一句冒昧的话很想问,犹豫了半晌,他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温浅,你和顾庭东算是在一起了吗?”
温浅有些讶然,她不知道他为何会问这样的话,可随即想了想,也正常。
外人看来,他们两个人可不就是私奔?
一个在结婚当天逃婚,一个还未离婚便远走,现如今又是一起出现,难免让人会有这样的猜想。
“荣医生,我和顾庭东是你没办法想象的关系,我和他从小就认识,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情,我们早就在一起了。”言至此,她的神色有些落寞,又道:“不过现在,如果我选择和他在一起,那也是对他的不公平。”
她给出的结果便是,不会和顾庭东在一起,可同样的,也不想碰感情这一回事。
当初顾庭东让江家颜面扫地,在顾家他本就是私生子上位,他父亲一气之下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可还好这些年他累积的人脉广,早些时候和祁衍一起做的生意起到了作用。
他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外人不会懂。
……
几天后,温浅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间病房。荣竟何和她说等到这次的事情过去,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医生和护士将一切都准备就绪,整个过程花费了四五个小时。
最后她觉得有些累,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
再醒来,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周围的环境很安静。
房间里面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有人走到她面前……
也许是瞎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她对环境的变化会有很明显的感知。
她很明显的察觉出来,此时她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那个一直照顾她的护工。
她自顾自的坐起来,目光也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放在被子里的手已经紧紧握着缓解此时的紧张。
来人没有说话,而她亦是沉默着。
忽而间,她快速的伸手想去按护士铃,可她的手还未触碰到就被另外一只手抢了先,她的手指一颤,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你是谁?”她的声音冷静到极致,狠狠地甩开那人的手。
气氛压抑到死寂。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和记忆里如出一辙的眉眼,这不是温浅又是谁?
他曾经想过,最好她永远不要回来,如若不然,他也不知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可现在,她就这么站在他面前,阔别经年。
温浅终于感觉到了害怕,她有些慌乱的拿起手机,手机上最便捷的联系人是顾庭东,只是她还没有拨出这个号码,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她听到了荣竟何在外面喊她的声音,可因为眼睛的不方便,她不敢随意乱动。
“荣医生……”温浅出声喊他。
“温浅,你怎么样?”
荣竟何费了一大番力气才找人来强行开了门,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情,这刚一推门进去,眼前这一幕瞬间让他觉得大事不好。
荣竟何惊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对上他阴鸷的眸子,这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承之,你怎么在这?”荣竟何讪讪的出声,下意识地看了眼温浅,之间她脸上的神情骤然变化……
霍承之,霍聿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