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到半醺,又抓过一个侍酒的小伎,笑着在她颈边嗅了嗅说:“身上的脂粉香不错,拿点粉来我瞧瞧。”
那小伎佯羞诈臊地推推他,又爱这小郎相貌英俊,说:“哦哟,奴奴只听说南边前朝有傅粉何郎,皮肤白是白的来!小郎君你也够白皙的,莫不成也要傅粉?”
掏出一盒香粉丢他怀里,“咯咯”笑着说:“我倒是不喜欢傅粉的男人娘娘腔的样子……你闻闻奴的粉香不香?”
叱罗杜文气定神闲打开粉盒,扑鼻的俗香,他微微虬结了眉头,假装打翻了粉盒,在自己的衣领上泼了不少香粉,然后把粉盒丢还给那粉头,又摸出钱来一总丢过去,踉跄起身,离开了那私寮子。
他步履蹒跚,从扶风王府邸正门而入,人过之处,便是粉香袭人、酒气蒸蔚。但凡有问“扶风王刚刚是去哪儿了?”他便醉醺醺伸手指在唇前“嘘”了一声,大着舌头笑道:“我没有去喝花酒。”然后四仰八叉睡得人事不省。
第二日,皇帝乌翰在陇西行宫召见他,皱着眉问:“你昨儿晚上去哪儿了?”
杜文身上犹带酒气,目光清凌凌也呆呼呼的,好半天才苦了脸一笑:“大汗,我昨儿个……喝了点酒……”
“在哪儿喝的?”继续逼问。
杜文心里明白这位阿干确实是逮着机会想置他于死地——但是,抓着这些鸡毛蒜皮,未免格局狭小,不是做大事的人。他假装惶恐,支吾了半天,等乌翰扔过来一份弹劾扶风王的折本后才磕头连连:“大汗,臣弟错了……昨儿个,不合去了一家……一家花馆。”
他抬起脸,把惊惶之色露给哥哥看,还特意说:“但是,我没和那里的粉头睡……毕竟,还在父汗的热孝中呢……”
乌翰一脸恨铁不成钢:“原来你也知道这是在父汗的热孝中!你再说你没和那里的粉头做什么,花酒总归是喝了。你说,你对得起父汗一直以来对你的宠爱么?!”
杜文稽首不起,肩膀好像都吓得颤抖不已,但实则却埋着脸冷笑:阿干,你太想抓我的错了吧?不过,喝酒虽然不对,也不过褫爵杖责的罪过;而且褫爵就没法把我撵去扶风,你也不过就能打我一顿出出气吧?
果不其然。
乌翰一脸无奈挥泪的样貌,对外头宦官说:“国有典制,不能不遵。扶风王在大行皇帝孝中饮酒,是为大不敬。朕不忍重责,便叫责打四十杖小示惩戒吧。”
又说:“荆杖上裹上绵,别叫伤了扶风王。”
杜文磕头谢了“浩荡皇恩”,然后自觉地解开外头的郡王朝服。
荆杖上裹上绵,不会打得血淋淋的可怕,但疼痛是一样的。
杜文拱起肩胛,绷紧肌肉,咬着牙挨一下下杖击,脊背渐渐痛到大汗淋漓,但他心里却有另一种舒快,暗想着:思静,我也算与你同甘共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