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中,中秋赏荷听戏之会结束,各家夫人小姐亦启程回家。照例是宋织云于仪门前相送。
今日下午,各家夫人看她举止端庄大方,对答得体流利,不卑不亢,从容自若,当真大家风范;外加手艺了得,母家显赫,心下自是感慨一番石家得了一番好姻缘。
虽然听了一下午的戏,辛太夫人兴致明显很高,命人将团圆宴摆在了藕香榭。荷香弥漫,荷花盛开,别有一番风味。
宋织云今日下午得石弄潮相助,又认识章碧茹,心中高兴,竟是将桌上的青梅酒喝完了。
饭食丰盛精美,太婆婆慈祥,婆婆严正,嫂子温柔,小姑子直爽,宋织云心想,祖母倒真的也算是爱护她的,没有将她许给那七老八十的老鳏夫。
想到这里,她斜眼看着身侧给自己夹菜的石震渊。夫君俊朗,还言而有信,说不碰她便不碰她,倒真是正人君子。
待宋织云回到万和院,因喝了那青梅酒,后劲上来,脚步有些虚浮,身子轻飘飘地靠在了东次间的罗汉榻上。
她闭目养神了一会,翻了个身,手却碰到了一个放在罗汉榻上的箩筐。她睁开双眼,正看到那箩筐里盛满了各式各样的布料,有绫罗绸缎棉麻等等。原来,魏安妮本在教她不列颠语的发音,只是,宋织云想自己学习不列颠语,本是为利用那新的织布机,为了能顺利与洋人绣娘交流,因此,便搜罗了各式布料,请魏安妮先教。
此时,酒劲上来,宋织云仿佛飘在半空,人也轻松不少。自从嫁入石家,她的心上总仿佛有块石头压着,只是这微醺之时,那石头也尽消失不见了,她浑身松快得仿佛回到了十三四岁时。
宋织云拿起其中一块布料,摩挲着,喃喃自语道:“这个是什么呢?恩,又软又暖的很舒服,开司米?开-司-米?”
她随手往空中一抛,又抓另一块布料,这次却是滑不溜手,还凉丝丝的,“哈哈,丝绸!斯可,斯-可。可是这是香云纱,还是冰蚕丝呢?”宋织云将那料子摩挲脸颊,半晌竟是分辨不出来。
她半躺起身,不再管那让她无从辨识的布料,反而将箩筐里的布料悉数倒在了罗汉塌上,“还是流云缎好看了,像荷花池尽头的云霞…”她躺在那布料上,只拿着流光溢彩的流云缎,轻语低喃。
石震渊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流光炫目的美景,他的妻子就这般无拘束地娇憨可爱地躺在锦绣堆中,五光十色的绫罗绸缎本是夺目的,然而如今却只沦为绿叶,映衬她的美好。
宋织云的浓妆早已洗净,白瓷般的皮肤透出娇俏艳丽的红晕,连那拿着流云缎的手指都染上了微微的红色。云鬓半散,仿佛还夹带着梳洗的水汽,乌黑的长发铺陈在绚烂的绫罗绸缎之中。明眸微张,眼中水光艳潋,纤长的睫毛微微翘起,如落在眼睑的美丽蝴蝶。身上只穿着月白色的中衣,交领因方才的翻转略略松了,露出修长纤细的颈脖与内里大红的肚兜。
他的心事重重的妻子,收起了所有的谨慎小心与疏离淡然,收起了平素的端庄与沉静,绽放出无与伦比的艳丽妖娆。
看到石震渊走近塌前,宋织云朝他微笑,侧着脑袋问道:“侯爷,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布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