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宋织云看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石震渊,一时不知如何说他,憋了半晌,道:“无赖!”说罢,仍是重新做起绣活。
这些日子,宋织云对石震渊最深的认识便是这人看似一派正经,外人面前严肃无比,然而私底下那脸皮也着实厚,玩笑话是张口就来,且仗着有伤在身,自己不敢大动作挣扎,动手动脚。一时,她也不及细想其中意味,只是专注于手上的活了。
石震渊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有好几年他未曾这般休息过,看着佳人在怀,倒是想起鲜衣怒马、秦楼楚馆的少年生活。
自小,他跟大哥便是完全两样。大哥老成持重,是生来就要统领崖州的,父亲时时带在身边教导。他排在第二,生母早逝,继母虽然尽职尽责,却也不能硬管,是个自小散漫的。十四五岁的时候,跟着狐朋狗友一起,也是青楼里的常客。后来家中突变,方学起大哥的冷脸来。一时笑开,他的妻子还有些不适应。那微微惊讶的神情,夹杂着些许羞恼,却也有另一种滋味。
如今石震渊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只是因击中了左肩胛骨,为免留下隐患,仍是遵照大夫叮嘱,静养为宜,不得拉伸肩膀。也因此,石侯爷也不过能过过嘴瘾,却也拿宋织云没奈何。
只成日坐在万流堂中也是无聊,吃了晚饭,天色尚早,流霞满天。石震渊携了宋织云去后花园散步,只说要消食。因这十来日为了照顾石震渊,宋织云除了请安,也未曾出门。再听石震渊描绘这后花园里的美景,心思一动,也就一起出门去了。明河、沉香、折枝等丫鬟仆从也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往观海园而去。
织云从未曾在日暮之后来过花园,穿过那院门,恍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将晚未晚时分,天空尽处仍有余晖流霞,霞光映照在这草木繁盛的园子里,山石奇异,树影深邃,草木香充盈,虫鸣阵阵,廊道下、凉亭中的灯笼火光初上,朦胧不定。湖面上不时闪现一星半点的霞光,更多的是盛放的白荷,随着晚风发出沙沙的声音,清香拂过岸边的小山,与各种植物芬芳混在一起。
宋织云不禁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样的气息让人放松。她扶着石震渊,这次没有翻山而过,而是沿着山下的廊道,走到藕香榭。
藕香榭临湖而建,开阔通透,若是在白日,正是赏荷的佳处,到了夜里,却也正是荷香浓郁之地,正应了“藕香”之名。
夫妻俩在临湖的圆桌边坐下,白荷因落日余晖染了颜色,层层叠叠的荷花尽头,微微露出湖心岛中远香楼的飞檐翘角以及对岸笔直的椰子树。
太阳渐渐落下,光影越来越模糊,最终白色的荷花再也看不清楚,连着那藕香榭也晦暗不清。
“崖州美么?你可喜欢?”昏暗之中,石震渊握住宋织云放在圆桌上的手,问。那嗓子有些哑,带着一种欲念,如这园子里蓬勃的生命一般。
宋织云感觉心跳变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这夏日的暗夜里,潜滋暗长。
“很美,我自是喜欢的。”宋织云回答她,她的声音也变得低哑。她想挣开他的手,然而他却握得更紧了。
“那我带你去看更好看的。”石震渊道。尽管看不清他的脸,宋织云却仿佛看到他骄傲而自得的笑容,因为他的语气那么轻柔而温和。
石震渊站起身来,宋织云忙扶着他。
只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她的耳边道:“跟我走,有一个地方的美景,你在金陵肯定没有见过。”
宋织云跟着他沿廊道而去,到了金花船坞,早有一叶小舟停泊在岸边,船头点了一盏气死风灯,火光摇曳。
“上船吧,我的夫人。”石震渊一手牵着宋织云,一手做了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