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宋织云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摸到了熟悉的被褥,看到了熟悉的帐幔,是来自崖州的细软的柔粉色木绵布,上面织着缠枝桃花喜鹊图。身上盖着苏州的桃红丝棉被,四角绣了牡丹朝阳图。黄花梨木的床架子上,搭的正是月牙白梨花压边双层丝绸帐。
屋里有甜甜的杏花香气,想是折枝为了让她开心,特地从花园里摘来的。
她眨了眨眼睛,往床外看去。大丫鬟折枝就在她床边守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床边案几上正点着蜡烛,火焰闪烁。
“折枝,我想喝水。”宋织云轻声说道,声音嘶哑,右手臂还在隐隐作痛,浑身骨头仿佛散开一般。
折枝突然就惊醒了。“小姐,小姐,你醒来!太好了,我去禀告老夫人和二太太!哎呀,我马上倒水!”折枝一时语无伦次,慌慌张张地去倒水来,又到屋外吩咐小丫鬟们往各处送信。
一时间,含光院热闹起来,整个宋府各处的灯也都亮了起来。
二老爷宋非言和二太太伍氏最先来到含光院。伍氏几乎是一路跌跌撞撞跑进内间的。宋非言扶着她快步跟着走,伍氏才没有跌倒。
看到脸色苍白的女儿,伍氏一把扑到床前,搂着女儿,泪如雨下。“云儿,我可怜的女儿。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该如何活下去啊。多亏那崖州宣慰使,及时杀了歹人,救回了你!”
想到女儿被送回来时,昏迷不醒,右手骨折,衣裙凌乱,白裙上还沾满干涸的血迹,伍氏真是满心害怕。
虽然崖州宣慰使用披风将女儿裹得严严实实的,头发也挽起了简单的发髻,对外只说歹人已伏法,宋织云体力不支晕倒。但是,她如何不知道当时的凶险。
宋织云想到当时的孤注一掷,心中也是后怕。她以为刺中耳朵,定是剧痛不已,歹人一时半会也缓不过来。哪知却是江湖上舔刀口的恶匪,根本不当一回事。
那歹人的手曾触摸过自己的脸,一想到此处,她就觉得难堪,尽管在当时情况下,无从选择,然而,如今想来,却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宋非言看到女儿发愣,以为她在害怕,便抚着她的头发道:“阿云莫要担心,只管好好养伤,其他事情不要担心。过去的事情便不要去想了。”
宋织云轻轻点头,道:“女儿知道了。”须臾,大太太,三太太,二房的少爷小姐,并梅姨娘,都过来看望宋织云。房间里站满了人。
宋织云看着床前穿金戴银、满身绫罗的亲人,只觉得那昏暗密室中金钗杀人如同一场梦。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叠声“我的宝贝阿云,你可算是醒了。”正是老夫人姚氏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