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朝正宇二十一年五月,初夏时节,金陵城里柳树初荫,姹紫嫣红。
本朝自承乾帝开国以来,已将近六十年。天下休养生息日久,国富民安,四境安宁,万国来朝,端的是繁华盛世。金陵城是大胤朝京城,又在富庶江南,更是富贵地中的富贵地,皇族富贵,世族鼎盛,文士风流,巨贾奢豪,歌妓姝丽。有诗曰:“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说的正是这宝石山中、锦绣堆里的金陵城。
这一日,金陵城里万人空巷,唯朱雀街上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原是来自南越关外的安南国,南海万里石塘之外的真腊国、三佛齐,以及印度海外印度、波斯的使者们将要到达金陵,拜谒今上,奉上无数来自遥远世界的珍宝。
平民在大道边挤挤挨挨;世家公子则早早花巨资订了两旁酒楼茶馆的厢房,打开窗户居高临下;更有些市井泼皮,爬到了酒馆门前的大石狮子头上。御林军士威风凛凛地站在道路两侧,五城兵马司的人马散落在人群中,四处查看,十分警惕。
这街上最适合观礼的地方,莫过于朱雀街与太平道交界处的海珍楼。此处视野最是开阔,且楼内装饰高雅别致,颇受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青睐,想预定这里的包厢,还得看看自家的姓氏门楣够不够高。
宋家三爷宋怀礼早在一个月前就订下了包厢,这日得了祖母姚氏的许可,带着弟弟妹妹出来观礼。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们且去看看那洋人宝物,莫要做了井底蛙、洞中人。”出门前,姚氏如是叮嘱。
“祖母说洋人会带很多宝物来呢。不知道都有什么宝贝!”宋家三房庶女宋织月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道。
她十岁模样,肉乎乎的小脸,水灵灵的大眼睛,绑着双髻,插了鹅黄色堆叠宫花,上着桃红色缠枝桃花短袄,下系月白如意云纹压边百褶裙,似观音菩萨身边的仙童一般。
“宝贝有什么好看,咱们家里什么没有。”三房庶子宋怀德、宋织月的弟弟嘟囔着,“洋人才好玩。墨书告诉我,洋人有黑色的皮肤,有的人会飞,有的人要倒立着才能走路,还有的永远是小孩子。”
他的一番童言稚语让诸人忍俊不禁。此时,大胤朝开海禁不足二十年,坊间常有各种令人啼笑皆非的传说。
“怀德想看洋人,长大了可以去广州,海港里停满了南洋西洋来的宝船、龙船、帆船,运来数不尽的宝石、珍珠、沉香、没药、烟丝,洋人有金子一样的头发,有蓝宝石祖母绿一样的眼睛,不过,他们可没长翅膀。”二房庶子宋怀智笑着说。
“四哥,那广州是天下最大的港口吗?”宋怀德好奇,眨巴着眼睛,看着宋怀智。
“是啊,广州是最大的港口。”宋怀智颔首。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广州啊?我想看大船和大海。”织月眼里满是向往。
“广州太远,要等你们都长大了才可以。”宋怀礼笑着说。
“三哥哥,你忘记啦?二姐姐和南越王世子可是青梅竹马呢,那广州港可不是二姐姐家的,四妹和六弟什么时候去不行呢。”二房庶女宋织绣轻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