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月娥笑了:“沈小姐,我相信你和你阿公能把成宝接回我身边的!请你们务要小心,平安归来!”
她右手臂上勾着一只粗布包,于暮色里望过来,就算马车渐行渐远,沈兮迟似乎也能看见她殷切而担忧的目光。
虽知道她这殷切与担忧多半是为了她的孩子成宝,沈兮迟却没忍住,一时间心下一酸,几乎是逃也似地钻回了马车里。
曾几何时,她和阿棣去开平侯府小住时,母后也是这样站在东宫花园里看着他们离去;他们回宫时,外祖母也是这般站在侯府门口,目送她和阿棣再次回到高墙之内。
天下谁人不羡慕他们的生活?可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锦衣玉食的生活,其实还比不上这燕子矶旁一位普通母亲凝视她孩子背影的目光。
她勉强按下心里惆怅难安的心潮,声音清亮,透过车帘,吩咐尹铭。
“不去桃叶里。我们直接去长江边。”
*
燕子矶总扼大江,地势险要,矶下惊涛拍石,汹涌澎湃。如今临近夜晚,江上熙攘渐渐消散,连平日里闪亮的点点渔火都轻微了许多。
沈阿公从怀里掏出一只火折子,手笼着火光,逆风点燃。
这雾来得诡异,越往江边越弄,水汽又盛,和着风迎面吹来,迷得人眼睛疼。沈阿公走了一小段路,惊觉刚才稀疏的人声已然全无,只听见江面上凛凛吹来的烈风。
他微微勾下身子,更是存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妖鬼向来狡猾,母魉又是鬼中王后,一朝现世,后患无穷。几百年来就没人养出过母魉胚胎,更别提施法修炼而成——谁又能想到,这小小燕子矶,竟然能藏了一只母魉?
还是他疏忽了。
沈阿公在心里不住自责,皱眉凝气,恨不得下一秒就将这母魉收了,还本地村民一个安宁祥和。
然而母魉怎是这么容易就能收服的?
他半路出家,捉鬼除妖不过十余载,平日里收收小鬼倒可跟着书籍记载、凭着天赋本能、加上一点随机应变对付——但此刻碰上的可是母魉,就算他对《百鬼谈》倒背如流,他也不能保证自己能一击即中。
……这都要看天命吧。
沈阿公手心被汗濡湿,江风潮凉,吹干他背后被汗浸透的衣衫,沁入丝丝寒意。
即便如此,他的脸上还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细小的汗珠。愈往江边,水汽愈发重了——毋庸置疑,这雾气都是那母魉的障眼法,它一定就在水汽最深处。
他毫不犹豫,小心翼翼步步向前。
一步一步,这雾气确实越来越浓,但沈阿公却丝毫感受不到邪祟之气——
那只母魉……到底藏在哪儿呢?
他顿在原地,四处环顾,思忖片刻,想到某地,眼睛突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