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放在她还是镇国长公主的那会儿,如果有人这样莫须有指责沈兮迟,她早就皱了皱眉头,让人把对方拖下去掌嘴问斩。
可这半个月在金陵的生活,到底让她慢慢接受适应了自己现在的身份。面对这黄毛丫头的无礼质问,她也只是淡淡挪开了目光,道:“他没事。”
果然,话音刚落,怀中的寇淮便幽幽转醒。
头上枕着软玉温香,寇淮愣了一下,迅速将罗芳旖推开。
“我刚才怎么了?”这句话问的是沈兮迟。
沈兮迟瞥了一眼罗芳旖,示意她不方便说。
寇淮这才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少女。他皱着眉头打量了对方一番,问:“姑娘,你谁啊?新来的婢女?”
不对啊,最近周叔没和自己说新招了什么婢女进府啊。
罗芳旖:“……”
小姑娘不会伪装,脸皱成了一团,显见得要被气哭了。
沈兮迟在一旁善意提醒了句:“她叫你表哥。”
经她这么一嘴,寇淮这才想起来,刚才周管家和他提过,说的就是关于这什么远方表妹来府里小住几日的事。
他耐着性子问候了句:“姨母还好?”
说实话,他小时候也就见过这个远方姨母一面,后来寇家南迁,就再也没见过她。
要不是刚才周管家跟他提起这人,他压根就忘了,他这个姨母已在十几年前从燕都远嫁到了宁波府。
毕竟,自从朝廷颁布“片板不得下海”的禁令之后,宁波港人口锐减,这个曾经作为南方第一大都市的港口城市,也迅速地衰败了。
既然衰败,就没什么好留意的了。
是以,日理万机的寇首辅,从未在苏杭以南的地界花费过什么多余的心思,更别提这个已经无人问津的宁波府了。
见他问起自己的母亲,罗芳旖这才满意,她收起委屈,又换上了一副悲痛的神色:“母亲……去年就过世了。阿旖这次北上来寻表哥,正是为了此事。母亲临终前,曾嘱托阿旖,务必要把一封信交到表哥手里……”
寇淮飞给沈兮迟一个眼神,让她少安毋躁。
一旁的罗芳旖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继续道:“……阿旖曾想过驿寄手书,却到底还是怕公差不用心,把这信弄丢。若是丢了这信,母亲牌前,阿旖根本无法交代。而母亲又和阿旖说过,让阿旖千万不能私看此信。阿旖想来想去,还是亲自把这封信交到表哥手里,最为妥当……”
沈兮迟忍不住打断她:“现在大越通行驿站传书,几乎没有将书信送丢的可能。更何况,你身为宁波府知府嫡女,差驿站官差送信到金陵,多叮嘱几句,两地中间相差不过百里,根本不必要担心这些。”
——没错,她早就看出这个姑娘就是在找借口接近寇淮,但还是忍不住辩驳。
这天下,有了严格分发的路引,便需要四通八达的驿站——百姓们若少了四处拜访的机会,那么书信的传寄一定会增多。
当初,沈兮迟和杜景时为此争论了三天。最终,还是沈兮迟辩赢了,从此一手建立起全天下最强大的驿站传信系统。
她传达的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指令,就是“任何一个官差,不得丢失物件”。
开玩笑,当时她花了多少心血在这上面,才建立起这个人人称颂的组织——现在这姑娘撒娇归撒娇,撩拨归撩拨,也不能这样对她的心血乱泼脏水吧?!
闻听此言,罗芳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