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被门大力撞开,脚步被阻挡片刻。
燕均一鼓作气,破门而出,以剑尖作掩,飞身一窜至男子身后,两只手指直至男子的风池穴!
他原先也是道听途说,说这风池穴是人阳邪聚集之地,却极易招引阴邪。若打通此穴位,壮阳益气,或许能勉力除邪。
然而,燕均的手还未触碰到男子的后脑,就有位老人自身后楼梯跑了上来,边跑边气喘吁吁地道:“住……住手!千万别碰——”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燕均的手指距离触碰到穴位不过毫厘之间。他听闻阻拦,心下一紧,有心收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男子被点了穴位,动作一僵,随后“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身后,老人急匆匆地跑上前,见自己已晚了一步,痛心道:“公子……公子!你可酿出大祸了唷!”
燕均沉声问:“为什么?”
“若说刚才只是厉鬼上身,尚且还有脱身的办法……”老人顿了顿,“眼下……眼下可就是真真正正地变成了厉鬼,再也没有解救的法子啦!”
这老人着布襟纨素,脸上肌肤如干了的橘皮一片片地覆着,背上还背了一个破布衾,从里头露出几根金灿灿的绳子。
真是古里古怪的装扮。
燕均上下打量他:“你凭什么说没有解救的法子了?”
那老人斜飞给他一个轻蔑的眼神,倨傲道:“谁不知道我沈阿公是这附近十坊最厉害的捉鬼人!?我可不是吹牛,这偌大金陵,有半个城的妖鬼都是我赶走的!”
燕均在脑中迅速回想了一下,发现他并不知道金陵城中竟然有这样一号人。
但表面上,依然给了对方十足的面子:“原来是沈阿公,失敬失敬。”
沈阿公这才满意,从怀中掏出一纸黄符,又道:“也得亏公子你今天遇到我。旁人没有什么解救的法子了,我沈阿公却是有的。”
燕均:“……”
沈阿公冲身后喊了一嗓子:“兮迟,水端来没有啊?”
“来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应答声,燕均转头看去。
自楼梯下走上的少女,穿着极素净简单的衣饰,只耳旁一对碧色滴坠,衬出她的凝脂玉肌,却也压不住她的朱颜艳色,贵仪天姿。
燕均侧过脸,微眯着眼睛看她。
他竟然不知,这小小秦淮坊,竟然出了这等绝色?竟连最近声名鹊起的眉生姑娘都比了下去。
那少女端着一盆水,腰肢婉约,袅袅娜娜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
燕均一提眉:这是要……?
“让开。”
少女的声音冷清。
燕均的神色微愣。
少女见他不动,抬眼看他,眸光中有不自觉的光华流转。
“我说,”她语气不耐,“你给我让开。”
*
距离大越镇国长公主沈熙重生,已有半月有余。
半月之前的除夕宴上,歌舞升平。皇上登基五年,根基渐稳,沈熙成了大越最尊贵的长公主,儿女皆安,杜景时也坐到了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这本是阖宫欢庆的大好日子。
变故突生的时刻,沈熙正举杯遥祝皇上早得龙嗣。她这个弟弟向来体弱多病,若多诞麟儿,一是为了堵住朝臣的嘴巴,二是为了以防万一。
当然,这些顾虑,沈熙都未和皇上提起过。
红毯上一众舞女婀娜,腰肢细软,生生为这月夜沁入似水柔情。浑雄有力的鼓点声中,沈熙举杯道:“愿皇上福泽深厚,万寿无疆,也愿这盛世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敬酒词还未说完,她的心却突地一顿。
余光里,她看得分明,那一队舞女的队形突然乱了,紧接着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侍卫队中,皆有人飞快地提剑冲出,月光下,闪着寒光的剑尖直指龙椅!
沈熙指尖冰凉,盛着美酒的夜光杯从指间滑落,“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