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茵说道:“您这次的病外标为热可内却属寒,原本在您喝药之后身体好了七八分之后,我就该调整药方以温养脾肾,恢复元气为主。可我却是失察开方孟浪,寒凉过了剂量,以至于损伤了您的脾肾元阳。”
好在此时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胡跃前脉象弦劲,却并非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有的脉象,从脉象上看,已经渐渐有了气无法内收之象;而他神疲思睡,则是医书上所说的“少阴病,但欲寐”的先兆。
陈茵开了药方,将方子递给石慧,说道:“这张方子隔日一剂,连续服用10剂便好。”
陈茵拟的便是四逆汤加红参、山萸肉。
石慧收起药方,见她两次开方都有大医风范,忍不住又赞叹了两句。
只是这一次陈茵却无法领受这样的赞叹,说道:“是我用药有误,病人本不该多受这番苦楚。您这样的夸赞,我却是当不得的。”
胡跃前却说道:“有什么当不得的?若没有小陈大夫你妙手回春,我的葬礼说不定都举行过了。”
石慧听着十分无奈的睨了自己丈夫一眼,成日里嘴上没个把门,真是什么话都往外蹦。
陈茵却是正色道:“一码归一码,确实是我失察有误。”
对于陈茵这样的态度,胡跃前却是十分欣赏的,他说道:“我们不管是做什么工作的,都允许有失误的存在。但是你们做大夫医生这一行的,尤其要谨慎小心,尽量避免失误,毕竟人命关乎天,你们这一行,就该要有小陈大夫你这样较真的态度,行事也要细心多家思虑,尽量避免失误。”
陈茵受教的点点头,说道:“是,我知道了。”
从前爷爷也不止一次的在她耳边念叨过,“病人以性命相托,每每下药,总要战战兢兢,再三斟酌,考虑周全,确认无一丝错漏之处。”
在陈汉民留下的手记中,陈茵也看到了类似的话。
而如今,眼前的这位可敬的老人,也给她上了真实的一课。她想,自己往后再给人把脉开药的时候,一定不会忘了眼下这一幕的。
陈茵忽而又想到方子里有一味药为白果,果仁有毒,过量会让人头昏、惊觉不安甚至感觉呼吸困难。她之前也听说过有来不及救助就死亡的病人。想了想还是嘱咐道:“白果仁有小毒,需要带壳打碎,果仁炒黄了跟壳一起煎。”
从南城回到沐阳县的时候,陈茵想起明天二哥放假,她琢磨着不如傍晚跟二哥一起回家便去了煤厂找人。
陈玄参他们今天下工比较早,听说厂门口有人找他就立刻出来了,看到陈茵站在门口,陈玄参十分惊讶的问道:“妹,你咋过来了?”
陈茵上前道:“我来县城有点事情,想着二哥你明天不是休息吗?就过来看看,准备跟你一块儿回家。”
陈玄参看了看天色,这会儿还不算晚,就说道:“行,先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吧,眼看着大嫂也该生了,我去供销社看看还有没有麦乳精这一类的东西卖。”
陈茵说道:“这都是精贵东西,供销社要是有,还不立马就被抢光了啊,二哥你还是不要抱什么希望了。”
“去看看也是好的。而且,实在不行买点布给它做贴身穿的衣服也可以啊。”
陈茵实在很喜欢家中这样的氛围,见二哥坚持她也就点点头,“那就去看看吧。”
供销社距离煤厂有一段距离,不过兄妹二人有段日子没见,一路上说着话,没一会儿也到了。
站在门口,陈茵就听到里面传来音量不大却也不算小的对话声。
陈茵原本也没有过多关注,只是却注意到二哥身子忽然僵硬了一下,陈茵心中一动,往里头瞄了瞄,心里琢磨着里面说话的两个人其中之一,应该就是那个让二哥高兴了一阵子又伤心了一阵子的人。
这般想着,陈茵倒是饶有兴致的听了里面的对话声。
“你看,我额头上这疤是不是淡了不少?”
“真的诶,想不到那样子那么丑味道还难闻的要死的药丸子,竟然这么有用?”
陈茵皱了皱眉头,想来那个摸着自己额头的女人就是之前二哥看上的人了。只是,听着她们的对话,陈茵总觉得这女人品行不好。
“也就是那个傻子,也不看看他有什么,不过就是个煤厂的工人,他献殷勤也收下就是了,可他竟然还妄想……”
“哈,那书上怎么说的来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不是这一句?”
陈茵听着心里怒气蹭蹭的往上冒,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用了别人的东西,还要使劲儿的诋毁别人,以此来显示自己有多么高贵吗?
她转头看了二哥一眼,只见平日里十分和气的二哥,这会儿脸都青了。
想想二哥如今也不过才十九的年纪,正是自尊心极强的时候,却不想好容易喜欢了一个人,送出去一颗真心却被这般践踏。
“二哥,这些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她这么说你不能证明你不好,只能证明是她虚伪又恶劣。”
陈玄参勉强笑了一下,“放心,二哥没事。”
被曾经喜欢过的人说的这么不堪,偏偏还被自己的妹妹听到了,陈玄参只是觉得难堪而已。事实上,当初被白红英拒绝之后,他就已经放下,送出去那一罐子药,也不过是想为自己这青春悸动画上一个句号。
陈玄参有些抱歉的看着陈茵,说道:“别的倒没有什么,只是糟蹋了你辛苦做出来的药了。”
想到自己巴巴的问妹妹讨来的药丸子,用在这样的人身上,他就觉得挺对不起妹妹。
“你的心意,我的辛苦,都不该被这样的人糟蹋!”
只是陈茵嘴上这么说,东西都已经送出去,再讨要回来也不大可能,若是闹的过了,也让自己落了下乘。
而那边,对话还在继续,“英子,你看我胳膊上也有一道疤,要不然你借点给我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