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羽希心里漏跳了半拍,连忙跑过去,但是奥利弗仍然是原来的模样,似乎没有半点变化,也没有要醒的样子。
她又回过头看向厉斯赫,满是疑惑。
而他却只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人,他绝对不会听错的,绝对不会,呼吸机里刚才一声叹息,微弱得不行,但他绝对不会听错。
鹿羽希看着他严肃的脸突然一怔转成了诧异,再回头,只看到病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奥利弗,睫毛微微颤了一颤,然后是眼泪,从眼角缓慢渗出,然后快速地流过去,吸进了枕头里,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圈水渍。
他……他……!
鹿羽希觉得全身都麻痹了起来,动弹不了血液上涌,大脑都混沌一片,耳边的争吵声还在继续,她也突然就同心起来,好像陡然明白了他流泪的原因。
连忙半站起来,手慌忙地伸过去,盖在他耳朵旁边,脸就在他脸的上方,一遍一遍重复着,“奥利弗,奥利弗,别听,那些东西都别听,奥利弗,你醒来吧,你快醒来吧……”
带着哭腔的鼻音,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阻拦地从眼角掉落,啪嗒啪嗒地滴到他的额头上,然后顺着白皙的皮肤又四散流开。
厉斯赫站在后面,心里五味杂陈,终于动了动脚,迈进了小隔间的门。下一秒,争吵声停止了,两个人急匆匆地跑出来,看着眼前的一幕都惊呆了,也不说话,陈子然捂着嘴,只觉得眼泪扑索索地冒出来,要把这一生没流的眼泪都流尽似的。
厉斯赫跟在最后面,淡漠地看着床边的两个人。
看着鹿羽希缓慢地松开了手,看着她细心地将他脸上不属于他的泪水擦干,看着她嘴边慢慢泛起微笑。
然后远远地,看到奥利弗缓慢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鹿羽希走过去,扯了扯厉斯赫的袖子,两个人侧着身离开了隔间,想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好好解决了。
小隔间的门也关了起来,鹿羽希和厉斯赫并排坐在病床旁的长椅上,奥利弗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和睡着了似的没有任何区别,鹿羽希恍惚间觉得他好像下一秒就要醒过来一样。见过了陈姨本人以后,鹿羽希觉得奥利弗还是更像妈妈一点,尤其是那双眼睛,和他的妈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怪不得每次看他的时候,都觉得一双眼睛数种温柔万种风情的。厉斯赫捏了捏她的手,鹿羽希才转过头,看他有些不满地看着自己,才想着自己刚才好像的确看别人看得有些入迷了。
小隔间的隔音并不好,两个人起先还是压低了声音讲话,但是渐渐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当初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这是陈姨冰冷无波无澜的声音,但其中鹿羽希还是隐隐听出了其中的狠绝。
“当初的事为什么不能提?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要离开,会发生这么多事吗?车祸就不会发生,奥利弗也不会离开家族自己在外多年!”
“你的意思是,一切就都是我的错了?既然如此,你当初娶我干什么!”
话题越来越远,一直以来都是从容不迫的陈子然,原来到了这一步,也终究是免不了俗的。
“又这样又这样,总是这样,我们每次要谈些什么,你总能把话题扯到当初结婚的事情上去!永远都是这样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我不想跟你吵!”威廉斯重重地拍了一下茶几。
“是我想跟你吵的吗?当初结婚的时候,我不是就说了,我需要我自己的事业,我的学位我的研究我的工作,我不能放弃它们!”陈子然的声音甚至有几分尖利,“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但你又是怎么做的?”
威廉斯沉默了。
“呵,研究所资金断裂,研究人员教授一个个都被迫离开,你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把我逼回了你们威廉斯家的牢笼!”陈子然呜咽起来,然后是嚎啕大哭,当初的心酸心涩现如今全部涌上心头,四年前那个雨夜没有哭出来的眼泪,到底在四年后的这场战役中流了下来。
命运就是这样的,你以为你躲过去了,但其实没有,该还的都总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