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什么?”鹿羽希忍不住凑近了,替他擦了擦额头密布的汗珠。
“希,不要离开我。”奥利弗抓住了她伸出来的手,尽管他的呼吸已经恢复了平常,但是心悸却没有结束,抓住了她伸出来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轻轻摩挲着,带着薄凉的嘴唇,吻在同样温凉的手背上,却并没有撩起一片火热。
“奥利弗,”鹿羽希咬了咬下唇,颇有些不自在,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掖了掖被角,微低着头,没有去看他。
她的躲闪并没有逃脱他的眼睛,然而奥利弗也压了下去,微微一笑,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地说道,“没事,就是梦到了很早以前的事,小时候的事。”
“嗯,那你要不要再睡会儿?还是起来吃点东西吧。”鹿羽希了然于心地没有再多问,那些关于他心底里的伤痛,他还需要自己去消化和咀嚼,她也愿意等候,只要他愿意告诉她,她也都愿意洗耳恭听。
“你先去餐厅吧,我等会就来。”奥利弗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地说道。
鹿羽希也乖巧地点了点头,虽然还有些担心他,但也没有再多停留,该给他一点自己收拾的空间,鹿羽希知道这个大男孩的固执,不愿意把自己柔软的一面暴露在别人面前,即便是她。
走出了房间,门轻轻关上的刹那,房间又恢复了一片安静,微风从打开的窗户那儿柔顺地吹进来,淡蓝色的窗帘迎风飘了起来,像一大片蓝色的云朵。
深吸了一口气,奥利弗从床上起来,进了浴室,一把把冰冷的水扑到脸上,将残余的噩梦从脑海里彻底清除。
按亮手机,屏幕是当初在洛杉矶的海滩他为希抓拍的那一张照片,迎着海边日出的阳光,侧脸柔和而静美,然而此刻,凌驾于屏幕上的却是来自老威廉斯的六个未接电话。
眼眸瞬间阴暗了下来,手指在屏幕上停了许久,终于还是一键清除,没有点开,不能再呆下去了,不管是洛杉矶也好,是墨尔本也好,他又要开始带着鹿羽希走了。去一个彻底没有人认识和打扰的地方。
奥利弗换好衣服,走到窗边,看向外面辽阔的天空,眼底里阴霾一片。
奥利弗一直有心悸和梦魇的问题。
少时在威廉斯城堡式的大房子里,他受到过太多意味深长的眼神。过早地拥有自己独立的房间,空旷的骇人,灯一关,寂静黑暗就好像要把他整个吞噬。
奥利弗知道是梦,他都能听到床头柜的钟表,指针一秒一秒移动的滴答声,时间好像固化变成了那一根流逝的指针,直直地戳进他的梦里,镌刻着他那些年的痛。
父亲母亲的冷暴力,妈妈看着他时越来越沉痛和绝望的眼神,还有家族里的所谓兄弟姐妹所谓表亲姑舅,每个人脸上遮掩都不屑的神情大剌剌地露在外面,刺进他的眼睛里。
还有那些叽叽喳喳的闲言碎语。
“低贱的血统。”
“植物人不如死了算了,空占着威廉斯家族的主母名分。”
“这个儿子也是,这么不讨喜也是随了他那个中国母亲。”
。
所以当妈妈出了事,他甚至是以此作为借口逃离了那个无数外人艳羡的庞大家族,他自己在外面创业,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去了很多很多地方,经历了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事,生活忙碌又充沛,那些深埋在心底的尖锐碎片被一点点磨去棱角变得圆滑和温润。
他就和所有这个年纪的男孩一样无忧无虑了。
他甚至遇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女孩。
可是梦魇却并没有因此就轻易放过他,他梦到自己穿着华贵的西装,站在城堡金色大厅的中央,周围站满了家族的人,有很多人提着裙摆或者挺着腰从他眼前晃来晃去,那些拿着扇子挡着脸议论纷纷的闹哄哄声音飘到他的耳朵里,空气变得越来越重,颜色也变得深重起来,那些人的面孔开始变成紫色开始变得扭曲,人们一哄而上地扑过来,拉扯着他的身体,将他的四肢尽力往四面八方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