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茂之的眼底掠过一丝阴鸷，手指一顿，将那片花瓣给扯了下来。
“没事了，你们都先去忙吧。”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楼下的座机号码，“还没吃晚饭吧？……我知道还早，就是想跟你说，要是等下有空的话，一起去吃点吧……嗯，谈一下配音合作的事，顺便为昨天的事道个歉……为了公事，你该不会介意吧……”
……
聂楚和许茂之约在楼下的简餐馆里见面，既然是谈合作的事，她还带上了工作室负责谈合作的邱露。
许茂之看到她还带了一个人，眼中掠过一丝不快，不过还是很客气地与邱露握了握手。
倒是邱露不大情愿与他握手，还是看了眼聂楚的脸色之后，别别扭扭地去碰了一下他的指尖，就缩了回来。
“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
聂楚说：“我选的地方，当然我请。”
她当时选这家简餐餐厅吃饭的原因，就是能够速战速决。最快十分钟，最慢二十分钟，就能解决完一顿饭，也不用跟许茂之谈事的时间拖得太长。
许茂之淡淡扯了扯嘴角：“那你帮我点吧，我第一次来这，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聂楚也没有推脱，点了一份猪扒饭，又给他点了一份没有西蓝花的牛肉饭。
邱露自己点了一份蛋包饭。
许茂之一笑，“你倒是还记得我不吃西蓝花的习惯。”
聂楚淡然地合上菜单：“没什么稀奇的，你们一家人的口味我都记得。”
许茂之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又笑了笑，“那许麟的，你记得么？”
聂楚愣了一下，望着他，也轻扯了扯嘴角，顿了顿说：“我只记得他爱吃甜食，跟个孩子一样。”
许茂之默然。
“说点正事吧，关于你们游戏包装的策划方案我们已经看过了，但是还是想听一下你们队这款游戏的总体风格介绍，以及对待声优的一些要求。”
邱露忙从文件袋里拿出了一张关于楚心工作室声优的介绍表，上面包括了每个声优擅长的类型和代表作，以及现在暂定每个人配的游戏角色。
“许总，你看看，这阵容与你们游戏概念的是否契合。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二次沟通，再更改一些细节。”
许茂之接过那份表格，认真地看了看，对聂楚说：“挺好的。这么说，你们是已经打算和我们合作了。”
聂楚：“我们工作室一直以来都是承接影视剧和动漫，还没有涉猎过游戏配音这一块儿，但并不代表我们没有这个实力。正好可以凭借着这次机会，打开一个突破口，既是跟你们的合作，也是我们工作室发展的一个跳板。所以我觉得，这次合作还是有一定必要性的。”
“你知道吗？我突然有点不习惯你在我面前这么客观的样子。”许茂之突然望着她说了这么一句。
聂楚抬眉看了他一眼，默默吃着碗里的饭，没跟他继续扯哲学上的那一套。
以前跟许茂之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能搬出一道马列主义批判她是个古典唯心论，美其名曰这是“恋爱的乐趣”。
现在想想还真是糟心的乐趣。
许茂之又说：“昨天是我在外面应酬的时候喝多了，才会把车开到以前那条老路上。我跟你，还有他们道歉，我跟你说的话，你该不会计较吧？”
一旁的邱露听到这话，知道自己的存在有些尴尬，忙僵硬地将视线定到了天花板上。
聂楚淡然一笑：“你是客户，我当然不跟你计较这种小事。正事也聊得差不多了，要是再有什么事等以后再商谈吧。反正我们公司隔得近，沟通起来也会方便。”
她扭头就问了声邱露吃饱没有。
邱露点点头，就拿起包跟着聂楚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她擦过许茂之的肩的时候，就听到他沉声说了一句“聂楚，我分手了”。
聂楚怔了一下，只联想到这或许与他昨晚上喝那么多酒有关。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分手，应该能自己处理好一切，就跟当时一样。
于是没有置于一个评论的词，聂楚就继续快步走了出去。
-
聂楚正要准备下班，就收到了许麟微信发来的语音消息。
聂楚走在马路上，望着那一条条消息，反复锁掉屏幕，最后还是忍不住点开听了几句。
“楚儿姐，我录完歌了，刚从助理拿到手机。你早上收到花了吗？”
“我现在刚到学校里呢，晚上我有一场钢琴个人秀，是我选修课的期中考核，你能过来给我捧场吗？”
“人家好想看见你的，要是你不来，我都不想弹了，可我要是不弹就没有学分了，你过来看看我好不好嘛？我查过你今晚没有安排的！”
接着，许麟还发了几个小兔子的卖萌表情。
聂楚望着那几个可爱的表情，抑制不住地勾了勾唇角。
可她现在还是要尽量避免跟许麟的接触，才能时刻保持理智，慢慢断掉这种不正常的关系。
消息还没发出去，于阿姨就打来了一个电话。聂楚忙接了起来。
“小楚，今天许麟要在学校里办钢琴秀呢。你也知道阿姨平时他们那些聒噪的流行乐不爱听，就喜欢听听钢琴小提琴什么的，但阿姨今天偏偏车坏了拿去修了，你能不能回家来载阿姨一下呀，然后跟阿姨一起去他们学校看许麟的啦？”
聂楚尴尬地笑了笑，“……可您家里不是还有好多车吗？都不能开了吗？”
“咳，那些车都是老许和许麟以前挑的手动挡车，非说是什么好车，那些车我这不是不太会开么，你也知道阿姨不喜欢打车坐公交的。小楚，你就辛苦点，过来载阿姨一趟。”
“那好吧，我这就来，阿姨您稍微等我一下。”
聂楚路上堵车，载着于玉欣赶到华中戏剧学院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十几分钟。
开设个人钢琴表演的小剧院里挤满了人，台上的许麟正在弹着哀伤低缓的《月光曲》，灯光打在他修长的指尖，不知道是为了配合低沉的旋律，琴音略显得有些无力凝滞，却将人代入进一中淡淡的失落中。
聂楚拉着于阿姨好不容易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一抬头，就不经意间越过了灯光和人群，对上了那个弹钢琴的人。
他对着台下的聂楚露齿一笑，指尖不由得将整首乐曲的快了半拍，低沉的乐曲都变得有些活泼了起来，还即兴混搭进了半首《土耳其进行曲》。
现场的氛围也变得欢快了起来。
“小楚，许麟弹得还行吧。看来小时候在他身上砸的钱还真没白花——”
于玉欣一脸欣慰，仔细打量着聂楚脸上的表情。
聂楚沉浸在乐曲中，也笑了笑，“嗯，挺好听的。”
许麟最后高潮的那段音乐，一直扭着头对聂楚笑。她没听到他的笑声，但是耳边却莫名徘徊出现了琴音中他的笑。
聂楚愣愣地看着他，在最后收尾的那几个音中，也不自觉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时间被音乐打住了，两人的眼中仿佛只剩下了彼此。
在这许多人都存在的空间内，却仍旧像聂楚是许麟两人独处的时光。
演奏结束。
起立鞠躬。鼓掌。
许麟听完教授的点评之后，便从两米高的舞台上一跃跳了下来，兴奋地疾跑到了聂楚的面前。
他直直在下一阶台阶站立着，比聂楚低了一个头，两只手贴在腿边，望着她憋着甜甜的笑容，像是一只向主人寻求奖励的小狗。
聂楚有些无措不安地看着他。
平时许麟都是主动跟自己打招呼说话，这会儿他只笑着不说话，加上昨天的尴尬，她一时间还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还是于玉欣在一旁先乐呵呵地说：“许麟，弹得不错，好好陪陪你小楚姐姐逛逛母校。刚你沈阿姨找我回去打麻将了，三缺一着急得很，我先回去了啊。”
“好，妈，你慢点走。”
聂楚一愣，忙说：“阿姨，我得送你回去吧，你没车呢。”
“不用不用，阿姨已经用打车软件打好车了。那我先走了啊，你们呐慢慢玩。”
于阿姨什么时候还会用打车软件了？
明明来之前还跟自己说坐不惯出租车的。
她又回头看向许麟，莫名有些紧张支吾起来，拿起包放在了胸口上。
“那个……我也得先走了。”
“那我送你——”
许麟忙追了上去。
校园的夜风拂得聂楚有些凉，也有些向往的校园时代的醉意。
她缩着手脚，在夜里快步走着，回头匆匆一瞥，见他还跟在身后，忙低下头愈发加快了脚步。
许麟为她放慢了脚步，望着她的背影，一脸明媚地笑着。
他突然脱下了外套，过去盖在了她的身上。
聂楚感受到这股袭来的温暖，回头一看，脚下不小心一崴，脑袋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过去。
许麟见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便不肯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