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望被戎衣卫拖走的时候,终于回神,拼命挣扎着喊冤,被戎衣卫的人一堵了嘴跟拎鸡鸭一样拖着走了。哪里还有他先前身为大太监的威武风光。
谢庆也同样再被带了下去。
屋里就只余下还垂着眸的顾锦芙和赵祁慎,赵祁慎见她这会还站着,凤眼一挑说道:“怎么,高兴得都不会说话了?”
这就得了李望手上的权,可不是高兴。顾锦芙是想说高兴的,但是突然就在赵祁慎眼前矮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说:“我没力气高兴了。”
她是真中了毒,这么来回折腾,权到手里了,命也真要去了半条。
赵祁慎被她先是唬一跳,旋即居然是笑出了声。
顾锦芙坐在地上,很想瞪眼,可架不住刚刚才得了他给的好处,只能扯着嘴角,也咧出一个不从心的笑来。
他笑着走下来,伸了一只手给她:“出息。”
她也不客气,搭住他伸来的手掌,任他用力把自己扯起来,嘟囔道:“这也是替陛下清君侧,是出息。”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就是指她这样的了。
她被他扶着往后边去,倒在长榻上眼前发黑,半昏迷过去。
赵祁慎发现她没有动静,去推了她两下,又探到她呼吸绵长,任由她昏睡。
顾锦芙再有意识的时候,听到外头有说话声,但是听不太真切,屋里已经掌了灯。在柔和的烛火下,她双眼却被身边一个东西给刺了下。
那玩意圆圆的,在烛火下折射着金光。她从迷糊状态脱离,终于看清是什么东西就搁在她枕头的地方——
两个摞在一起的金盆,就是赵祁慎用来净手的那种,盆底对着她的脸!
她嘴角抽了抽,那纨绔搁两个盆在她跟前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有脚步声往她这来,正是赵祁慎。他看到她对着盆瞪眼,跟只斗鸡似的,心中好笑,到她跟前站定说道:“怎么,看到我赏你的两个金盆又高兴傻了?你不是要拿它们枕着睡觉的?我特意给你搁边上了。”
顾锦芙真想跳起来把两个金盆砸他脸上,忍了忍,一把将两个盆抱到怀里,继续躺倒缩成一团:“奴婢谢主隆恩,现在不想枕了,抱着也舒服。”
赵祁慎简直要被她逗笑,一撩袍子要坐下,却被两个金盆顶到腰。他嫌弃地伸手往后一推:“先别抱你的金疙瘩了,早上的事情还没完,王景胜谁杀的。”
吃苦头的明明是她,他倒是生哪门子的气。顾锦芙在心里嘀咕,耳朵动了动,听到有脚步声朝里来,忙再缩成一团哎哟地喊着。
边喊还边说:“陛下,奴婢死不足惜,只要陛下安然,奴婢也就安心了。不奴婢不能安心,没看到害陛下的人被千刀万剐,奴婢死也不会瞑目!”
她是真的疼,如此一煽情,隳肝沥胆,把对‘加害’之人的愤与恨表达淋漓尽致。
赵祁慎视线扫过她喋喋不休的嘴:“有朕在,不会叫你死。”
如若不是他一脸嫌弃的样子,顾锦芙真要被他感动。
前来的人脚步明显顿了顿,旋即就站在离天子五步远的地方抱拳行礼:“陛下,微臣懂得一些辩毒的法子,太医未到,微臣给魏公公看看,或者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来人正是先前冲进屋的年轻戎衣卫副使郑元青。顾锦芙听到这声音,目光却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尖利。
赵祁慎扫到她骤变的神色,想到两人间的那些过往,知道她在意什么,缓缓转身说道:“东西都在外头,你跑进这里来找蛛丝马迹?你这戎衣卫副指挥使就这么分清不主次吗?!”
顾锦芙双眸微微一眯,倒映在她眼中的蓝天就有了边际,她心底蔓延的渴望却变得无边无际。
郑元青无意朝她看去,正好看到她懒懒支着手托着下巴,望着天空眸光闪动的一幕。他在她眼晴里看到了赤|裸裸的野心二字。
他微微皱眉,想到刚才她与自己对峙的气势她是天子的人,除非天子能信任他们这批老人,否则也会有她和自已对上的一天。
一行人心思各异,乾清宫已近在眼前,顾锦芙在宫门口就下了辇。
赵祁慎给她造势,但她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她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脚下轻缓进到大殿,在身后的人注视下直接又进去东暖阁。赵祁慎还在案前写什么,她躬身与他禀报:“禀陛下,谢庆带到。”
赵祁慎手中动作一顿。
人带来了?
“李望也在?”
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的李望当即迈开步子,来到他面前:“奴婢在。”
赵祁慎便笑了,掠过顾锦芙的目光有几分挑趣儿,更多是意味不明。
顾锦芙身子已经站直,死猪不怕开水烫地与他对视。
对,她就是又要仗着他的势,准备来一遭狐假虎威!
“那就把人带进来,朕听听究竟怎么回事。”他懒得多看她嚣张的样子,把笔放下,往椅背一靠。
赵祁慎不喜欢人围在跟前,当值的小太监和宫女都是在槅扇外坚着耳朵听吩咐,听到天子发话,当即高声宣召。
郑元青这才带着走路都打晃的谢庆进到暖阁里。
谢庆连抬头看天子的勇气都没有,直接就趴跪在地上,更不用顾锦芙开口就哀哭起来:“奴婢恭请陛下圣安,奴婢冤枉啊!奴婢在送膳前就查验过所有吃食与用具,在装食盒准备送膳的时候,司设监的王公公过来了一遭,说是李公公派他来看看菜色,有没有不合陛下口味的。”
“奴婢更清楚的记得,王公公靠近过膳食!那银箸肯定是他调包的,司膳房的银箸也有着特殊纹路,如若是仿制的一对比便能分明!”
李望正聚精会神想听谢庆究竟是要说什么,不想一盆脏水就兜头泼了下来。他又惊又怒,厉喝一声:“放肆!你知不知道究竟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派人去过司膳房!”
谢庆被喝得抖如筛糠,受刑后的疼痛让他只想求自保,脑海里全是顾锦芙在耳边那几句能保命的话。
他一咬牙,手脚并用爬到御案前的台阶边拼命磕头:“陛下,奴婢句句属实!司膳房那么多人看到王公公过来,难道奴婢还能无中生有?!”
“——还望陛下明察!”
“谢庆!”李望被气得上前就想抬脚踹过去。
顾锦芙当即拔高了声音制止:“李公公!陛下面前,还是注意一下仪态。再且,谢庆只是说你派了司设房的人过去,又没有说司设房的人是受你指挥。何必这样气急败坏。”
李望真是要被她的阴阳怪调气得吐血,铁青着脸,下刻也朝着天子一跪:“陛下,奴婢绝对不可能指使任何人去做这种谋逆的事!这与奴婢又有什么益处?!还请陛下明察!”
两人这就咬计起来了,赵祁慎手指敲了敲扶手,看向郑元青:“郑大人那头查得如何?”
“回禀陛下。”郑元青拱手,朗声回道,“司设房的王公公确实是去过司膳房,时间亦吻合,有其他司膳房的人可作证。至于是不是李公公让他去的,微臣已经着人去找司设房的王公公,只是一直到现在没有音讯。”
郑元青的话再清楚不过,李望心中大骇,有种局势不可控制的恐惧。
他今天根本就没有见王景胜,怎么就被嫁祸到下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