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被困在此处,时间越长越虚弱。所以胖鬼还是他们中间魂力最强的那一个,推到杯盘不在话下。
“好!”胖鬼应了一声,朝着供奉着神龛的房间飘飘悠悠而去。
他不敢靠近那位所在之地,只好飘到屋顶上挪动着瓦片。
“你快一点!”瘦鬼大喊,“他们马上就进来了!”
熟睡的简书没有想到,自己下午随口说会变成鬼去陪裴策,晚上古宅内就出了事。
一开始,他是听见了一块瓦片掉落的声音。
这座古宅年久失修,屋顶的瓦片里生着杂草和青苔。鸟雀总喜欢在屋顶上跳来跳去,加上终年下雨,他竟一时间没有清醒过来。
听见屋内没有动静,急得胖鬼又挪了一块瓦片摔下来,摔得粉碎。
简书猛然惊醒。
他还以为是今夜狂风暴雨,谁料坐起身来时,隐约听到了一连串脚步声。
周围漆黑一片。
简书生怕是自己听错了,蹑手蹑脚爬起来,将耳朵贴到了门上。
“……武哥,咱抓了人直接杀了就是,干嘛非要带活的回去啊……”雨声中夹杂着一道压低了的声音。
来人的脚步很轻,依稀听得见有五六个。
“你以为我想抓活的?楚伯吩咐的,照做便是。”
简书屏住了呼吸。
他认出了刚才说话的人的声音。
是抬轿子的壮汉之一,后来还把他按在那个诡异的符文之上。
他们怎么进来了?
上次那样好的机会他们都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反而还关上了内宅的大门。简书都以为,他们只想让他留在古宅了自身自灭,等他饿死在里面再清扫出去。竟没想到,他们又一次派了人进来。
听语气,他们想要杀了他,但又因为楚伯的命令,暂时杀不得。
“你们,去左边。你,跟着我去那边。你,守着大门。”阿武吩咐手下的人分散开,而后径直带着人闯入了神龛旁的两间空房。
简书蹲下身,慢慢将自己往回挪。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躲去哪里。
房间很小,里面也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唯一能勉强藏一藏的,恐怕就是神龛前的那张供桌下了。
身量单薄的少年扯过毯子搭在供桌上,自己钻了进去。他知道自己这样未免太掩耳盗铃了些,但那些人就在门外,说不定等会推开这扇门时,看见神龛还能让他们忌惮几分。
简书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浑身都在发抖,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旁边两个房间里不断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武哥,没有人!”去左边的那一队搜了一圈无果,向阿武汇报。
阿武带人去了简书曾经居住过的房间。
里面还残留着少年生活过的痕迹,换下的脏衣服,留在桌上的空的木盒和盘子,扣在桌上的一本书,甚至连被子也都凌乱散着。
但除了这些之外,没有看到人。
“我这里也没找到!”有一个人去了后院杂草树木里排查了一遍,也拿着手电筒回来找大家会和。
雨夜的晚上,又是在雨城的禁地中,每一位灰衣人心里都毛毛的。
简林不见了。
这个认知让所有人开始害怕。
“那小子……该不会是被那位吃掉了吧?”有一个人恐慌地看向四周,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然就算饿死了,尸体总该在啊。”
武哥心里也有些发毛。但神明若接受了贡品,内宅会有极大的动静。这几日他一直带着人在外面守着,无论黑夜白天从未有过什么动静。
除非简林死在了哪个角落没让他们找到,不然的话,他就只可能躲在供奉神明的神龛里。
“走。”他看向中间最大的、紧闭的房间,“我们去那里看看。”
跟在身边的灰衣人当场就腿软了。
“武、武哥……咱找不到就算了,楚伯应该也不会责怪我们的……”他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没有人敢靠近供奉神明的神龛。
虽然宗祠内所有人都对神明保持敬畏之心,但其中的“畏”永远大于“敬”。尤其是他们这些,跟在楚伯身边目睹过十一子血迹的人。
躲在供桌下面的简书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了!
他紧紧捂住嘴巴,眼眶却忍不住湿润了。外面的人已经朝这里走了过来,“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此地的宁静。
一道道手电筒的光芒从外面穿过珠帘照射了进来。因为供桌上搭了一块毯子,他们第一眼并没有发现,而是一个跟着一个走了进来。
简书只觉得那些脚步声都踩在了他的心口,浑身止不住的发抖,紧张到想要干呕出来。
阿武找到了一旁的电灯开关,按了下去。
室内变得明亮。
他的视线飞速在神龛周围扫了一遍。拼在一起的垫子,供桌上所剩不多的食物,还有,那块突兀搭在供桌上的毯子。
阿武的眸光一沉,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扯开毯子,用手电筒照向桌下的瑟缩的人。
“在这里!”他一把拽住简书的胳膊,就想把人拽出去。
“啊!”简书被射过来的强光晃了眼,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一时之间看不清他的动作,以至于没有躲开阿武的手。
等到他眼前那阵白光慢慢褪去时,自己已经被巨大的手劲儿拽倒,险些被拉出去。
他连忙伸出右手死死抱住桌子腿,却连带着供桌一起被阿武掀翻了。
被保存得很好的几块糕点,几颗果子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原本擦拭干净的、精巧的香炉滚了一圈,香灰洒了一地。
那只盛放着一汪清水,供养者一朵蔷薇花的白瓷杯摔成了好几块碎片,娇嫩的花瓣被一只脚狠狠踏在地上,碾落成泥。
在有了一个虔诚的信徒,终于多出了些香火气的神龛被肆虐毁坏,一片狼藉。
“你放开我!”简书一只手被阿武拽着。他不肯被带走,另一只手摸索着捡起垫子就朝他的头上砸去。
垫子原本是砸不中人的。
但是躲在屋外的三只鬼齐心协力,一块儿将那块垫子狠狠砸在了阿武的鼻梁上,将那个大块头砸得往后退了两步,撒开了手。
“成功了!”胖鬼激动万分,“小子你快跑啊!”
“快快快,我们看看能不能再绊倒人!”瘦鬼紧张到好像被抓的是自己一般。
可是屋内除了阿武,还有五个同样壮硕的男人。
看到两道血从阿武的鼻子里流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站在他身后的灰衣人一个箭步冲上来按住简书,将他的胳膊往后翻折:“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我们不敢杀了你!”
“啊!”一阵剧痛从简书的胳膊传来。他的手好像脱臼了,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被那人按倒在地。
阿武低头,恶狠狠地擦了擦鼻血,而后一拳挥向了简书的脸颊。
剧痛和铁锈腥味从嘴里炸开,简书被揍得头晕眼花,身体瞬间软了下来。
“果然还是要打了才老实。”他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又踹了瘫软的简书一脚,“你倒是会跑,躲了这么多天,害我们平白受累!”
简书彻底瘫软了下去。
他不知道被踹到了哪里,那一脚力道太大,肚子疼,胸口也疼。呼吸几口空气时,肺部也火辣辣的难受。
几个人拖拽着简书往外走。
在那种眩晕中失去意识后的几秒,求生意志促使简书勉强恢复了神智,他马上就要被拽出这间房子,哑着声音又哭又喊:“裴策,裴策……”
少年的哭喊声在雨夜回回荡荡。
“裴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