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流光惊梦 僵尸嬷嬷 3787 字 7个月前

“亦欢还在学跳舞吗?”岳琴问。

“是啊,瞎跳。”许芳龄说:“一开始学芭蕾,后来改学古典舞,她自己喜欢,非要学。”

“女孩子跳舞很有气质的,”岳琴笑说:“怎么不让她上艺校呢?”

许芳龄摇头:“培养课余爱好还行,变成专业就太辛苦了,而且竞争那么大,这条路不好走,还是乖乖念书比较稳妥。”

岳琴赞同道:“江铎也一样,他喜欢画画,但也就课余时间玩玩,学美术太烧钱了,主要精力还得放在文化课上。”

岳海笑说:“我们家丫头很厉害的,待会儿吃完饭让她给你们露两手,让你们开开眼。”

许亦欢抿了抿嘴:“饭后不宜运动,我现在就可以露两手啊。”

她说着起身就把右腿搬了起来,笔直笔直的朝天蹬,校裤绿不拉几,一小只粉红袜子定在头顶格外扎眼。这举动有些突然,许芳龄一掌拍下去:“吃饭呢,你想吓死人啊?”

许亦欢吐吐舌头,放下腿,心里想,那就麻烦你们别再动不动就让我表演,真的很烦。

无意间抬眸,看见饭桌对面的江铎似乎也被她略吓一跳,眉间微蹙,默然收回了目光。

搞不好又在心里鄙视她呢。许亦欢轻轻哼了一声。

那两年难得相安无事,越平淡,越匆匆而过,不能留下太多记忆。但如果记忆总是青睐揪心的往事,那还不如一生平淡的好。

转眼来到许亦欢上初三这年,突然有一天,听说江铎的爸妈要离婚了。

这消息听来很是意外,毕竟谁都知道那对夫妻有多么恩爱,江岩看岳琴的眼神简直像看珍宝一般,怎么会离婚?

那段日子许亦欢常听见许芳龄和岳琴通话,时而叹息,时而低语,一聊就是一个钟头。

这天周末,江岩不在市内,许芳龄带着许亦欢去看望岳琴。

他们家住在老城区,一大片高矮参差的旧楼房,从一条狭窄的巷子穿进去,有废弃的绿皮沙发靠在墙角,野猫悄无声息爬过屋檐,市人爱花,幽香蔓延长巷,隐约还有大提琴的旋律不知从哪个窗户泄露,绵长低沉,使这地方顿时破旧得很美了。

到楼下,正看见江铎骑着单车从对面过来,车篮里搁着一条鱼和一把青菜。

“舅妈。”他打了个招呼,蹲在墙边锁车。

许芳龄问:“你妈呢?”

“在家。”他起身,略低着头,但脸上的淤青遮挡不住,许芳龄直盯着瞧:“这是怎么回事?和同学打架了?”

“没有。”他闷声应着,转身往楼道里走。许亦欢紧随其后,慢慢爬上八楼——八楼!这真是她最讨厌来他家的原因之一。

终于到地方,江铎拿钥匙开门,刚进屋,迎面扑来一股浓烈的酒气,岳琴醉躺在沙发上,背朝外,脸朝内,桌脚堆砌着五六个啤酒罐。

“舅妈,你们先坐。”少年江铎面无表情,对母亲熟视无睹,径自提菜往厨房去。

许芳龄张张嘴,被眼前的场面惊住,手脚也不知该往哪儿放。她干咳一声:“江铎啊,让舅妈来吧,你一个小孩哪会做饭呢……”

等到午饭过后,岳琴也差不多醒了,两个孩子被打发进屋,留她们在客厅说话。

许亦欢斜坐在书桌前,胳膊搭着椅背,手里拿着素描本,翻开一看,前几页全是深深浅浅的线条,横的竖的,看不懂是什么,再往后,出现了几何体与苹果,大同小异的静物,无数枯燥的练习。

“这都是你画的?自学的吗?”许亦欢问。

江铎敷衍地“嗯”一声,连头也没抬,懒散地靠在床头把玩魔方,眉间拧得很深。

客厅传来电视的声响,隐约间听见许芳龄在问:“真要离婚啊?”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她倒吸一口气:“这是江岩打的?下手也太重了吧!”

从门缝往外看,岳琴目光闪躲,别开脸,让垂落的长发遮住脸上青紫的淤痕,接着下意识扯扯衣袖,遮去其他。

许芳龄万分讶异:“怎么会呢?我看他平时那么开朗幽默……肯定是一时冲动吧?还是说他经常这样打你?”

岳琴抖着嘴唇,话音断断续续:“没有……他不是故意的,都怪我自己喝多了,胡乱向他发脾气……”

许芳龄缓缓点头:“那你究竟要不要离婚?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这可不是小事,你振作一点,别再喝酒逃避了。”

岳琴摆头:“我脑子很乱,喝醉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听到这里,江铎面色阴沉,突然起身走出房间,声音冷冽干脆:“妈,如果这次你还要原谅他,以后别认我这个儿子。”

大家愣住,望着他屏息不语,一时只听见电视里无聊的广告和隔壁邻居的麻将声。

“江铎……”

少年斩钉截铁:“要么你们离婚,要么让我打死他,总之真的受够了!”

他妈妈哭起来,泪流不止。

许亦欢呆呆望着少年清瘦的背影,情绪突然变得十分复杂,在她的认知里,孩子都是希望亲生父母在一块儿,不愿他们分开的。即便是她自己,有时也会幻想如果她亲爸在,肯定比岳海做得好,也许她还能过得轻松一些。

傍晚离开江铎家,下了楼,许亦欢一时没有缓过神来,江岩那种俊朗又风趣的形象变得十分虚幻,她没有亲眼见过他暴力的一面,可岳琴和江铎身上的伤又是千真万确,这种感觉非常冲撞。

她问许芳龄:“姑妈和姑父会离婚吗?”

许芳龄摇头:“很难讲,她儿子都把话说到那种地步了……可女人总是容易心软。”

“江铎脸上的伤是姑父打的?”

许芳龄也觉得难以置信:“听你姑妈说,上周他放晚自习回家,撞见他爸正在施暴,就和他爸打了起来。”

许亦欢呆住。

儿子打父亲,这种伦理冲击她想都不敢想。

但不知怎么,好像忽然对江铎有些另眼相看,还有些惺惺相惜。

更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多后,他爸妈真的离婚了。

江岩把房子和存款全部留给他们母子,独自离开了平奚市。

但他还会回来,一切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