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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了赵曦月回去,吩咐行露和青佩给她煮些热茶之后,赵曦珏才慢悠悠地往回走。漫长的宫墙高高地伫立两侧,他独自走在宫墙中央,空荡荡的甬道之中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中回响。
这是赵曦珏第一次有种回到前生的感觉。
前世,他也曾像现在这样独自一人在皇城中游荡。那个时候他已贵为天子,可他身边却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父皇死了,母妃死了,皇兄们死的死走的走,全都没有留下,就连他好不容易救下来的糯糯也死了。他成了世界上最尊贵的人,也成了世上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这一切,都拜赵曦和所赐!
赵曦珏眼中闪过一道厉色,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前世的他太小,有许多事都不知道,等他到了入朝的年纪,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已隐成三足鼎立之势。他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只想安安分分地当一个闲王,全然不管三位皇兄之间的斗争。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叫他错过了许多事情,等到他发现事情不对之时,他的父皇已缠绵病榻许久,五位皇兄只剩下三皇子赵曦和和四皇子赵曦仁。
西北番邦虎视眈眈,众臣上书,请圣上在三位皇子之间定下太子,以保大夏朝的长治久安。
三皇子赵曦和生母是番邦送来和亲的公主,流有外族血脉的赵曦和自然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四皇子赵曦仁外祖是刚正不阿的镇国公,理应是最适合的人选,可他本人却毫无称帝之意,一心只盼着宫外的山水人间。
兜兜转转,最后最适合做太子位的居然是他这个游手好闲的闲散王爷。
可当时谁都没有想到,一向低调的三皇子赵曦和,突然就反了。
赵曦珏捻了捻之间,想起今日赵曦和在见到赵曦月时的温柔,嘴角微扯,勾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来。
谁能想到,那个在刑部丝毫不近人情的三皇子会有如此耐心的时候。又有谁能想到,这位有“勤王”之称的三皇子,竟会干出手戮生父、囚禁亲妹的禽兽之举来。
当年是他太天真,才叫赵曦和有机可乘。如今他羽翼未丰,可许多事情都已经有了改变,虽然下了先手的人不是自己,但他已经在渐渐找回手中的棋子,假以时日,必定能叫他后发制人。
前世赢到最后的人是他,今生能赢的,也一定是他!
赵曦和的身形较寻常男子要更高挑一些,待他走近了,赵曦珏得微仰了脸才能瞧见他略显深邃的面容和他那双浅褐色的眸子,“三皇兄何时回来的?”
“前日才到京,父皇许了一日假今日才回宫述职。恰巧上书房散得早,路过畅书阁便想过来瞧瞧你们。”赵曦和浅笑道,柔和的目光落在一直垂着脑袋的赵曦月身上,“五妹妹近来可好?我派人送回来的玩意可还喜欢?”
一向对他友善的五妹妹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依旧低低地垂着头,落在额前的刘海挡住了她大半张脸,叫他连她的模样都瞧不见。
视线再低些,便瞧见了赵曦珏与她相握的手上,不知怎的心中忽地升起了一丝不安,颇有些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五妹妹?”
赵曦月一个激灵,犹如大梦初醒一般眨了眨眼,仰面看向赵曦和。
衬着阳光,赵曦和微抿着唇,夹杂着一丝异族气息的脸透着些许忐忑,对上她审视的目光后,他弯了弯嘴角,眸子里一片澄净,低声道:“五妹妹这是怎么了,一段日子不见,连三皇兄都不认得了么?”
语气和他平日里见到自己时的一模一样,温和中带着几许亲近,却又不会太过亲昵而叫人觉得唐突。脸上的笑也和平日里自己见到的一样,温柔又平静,沉稳地令人心安。
明明哪里都没有变,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害怕,怕得只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就连动都不敢动,只能依靠着右手传来的温暖勉强站住身形。
赵曦珏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人护在了身后,笑道:“三皇兄说笑了,都怪我不好,方才同糯糯说了个鬼故事把她给吓着了,这会还没回过神呢。”
他保护的姿态太过明显,让赵曦和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微顿了一下:“是吗?”他来得时候瞧的分明,兄妹二人有说有笑的,哪里像是被鬼故事吓到的样子?
“是啊,都怪六哥同我说什么鬼故事,三皇兄你又突然出声喊我,将我吓了一跳。”一直沉默不语的赵曦月突然开口将他的话给接了下来,脸上虽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苍白,粉嫩的唇瓣已是不乐意地撅了起来,似是有些不满的抱怨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六哥你再吓唬我我就去找父皇告状。”
她柳眉微蹙,语气一如既往地软糯可爱,不轻不重地抱怨就跟真的是被赵曦珏的鬼故事给吓到了一般。
赵曦和却是近些年来第一次瞧见赵曦月露出这般娇俏的模样,不由得有一瞬间的迟疑,“几日不见,五妹妹似乎变了许多。”
“三皇兄胡说什么呢。”赵曦月垂下眼睑,扯着嘴角让自己笑得尽量自然一些,稳着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一向就是这样的,哪里变了?”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写什么,她话锋一转,“三皇兄派人送回来的东西我都收到了,很是喜欢,多谢三皇兄在外办差还惦记着皇妹了。”
赵曦和微顿了一下,顺着她的话柔声道:“你喜欢就好,我此番回来还带了一些糕点小吃,已叫人送去你那里了,若是觉得还算可口,派人来同我说一声,我再派人去买。”
赵曦月点了点头:“先谢过三皇兄了。”
赵曦和只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兄妹之间哪有那么多谢不谢的。”他看了赵曦珏一眼,温声道,“听说父皇给你指了一位学子做讲读,每日散学后还要再做功课,六皇弟小小年纪,未免太辛苦了些。”
“学业上的事,哪儿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赵曦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神态自若地看了眼天色,“说起来也快到做功课的时候了,三皇兄应当也还有公事要忙吧,我们就先行告辞了,免得耽误了三皇兄的正事。”
“无妨的,六皇弟若着急就尽管自己先回去吧,我送五妹妹回去也是一样的。”赵曦和温和的态度中带了一丝不容置喙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