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入秋后,一日冷过一日。
暖阁用的上好炭火,丁点烟气都没有,姜宝忆脚底热腾腾的,膝上还放着一个缠枝牡丹纹手炉,周夫人怕她冷,特意让丫鬟灌了热水送来,外面套着薄软适中的棉绸,捧在手里也不会过热。
今儿写的快,写完后她坐着看了会儿书,眼见着要用午膳,她慢慢有些焦急。
以往这个时辰前,周启都会经过暖阁,顺道进来检查课业,多则待一个时辰,少则一刻钟,横竖人都是会过来的。
可现下都要用膳了,还没等到周启的人影,姜宝忆便站起身来,时而推开楹窗四下观望,时而坐下故作镇静的掰手指,可愈是想要他来,周启愈是不见踪影。
午膳她草草吃了两口,便有些心不在焉的靠着圈椅椅背,连溜达消食都没有,迷迷糊糊抱着手炉昏睡过去。
姜宝忆的风寒本就没好,甫一睡着脑袋就沉的厉害,屋外的风声夹着几丝呜咽,吹卷起落叶拍打在窗楹。
周启进门就看见圈椅上的人,两手搭在左侧圈椅,脑袋歪靠着,睡得小脸通红,膝上搭了条半旧的茵毯,往下只露出一双绣着牡丹花纹的绿缎面绣鞋。
周启拿了本书,坐在对面等。
听见她呼吸急促,抬眼瞄去。
她鼻塞,被憋得喘不过气一样。
要醒了。
周启合上书,两手垂在膝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皱起眉头,长长的睫毛扇子一般,眨了两下后,惺忪的睁开眼皮。
“醒了?”
声音淡淡,温和儒雅。
姜宝忆兀的睁圆眼睛,歪着的身子立时坐正:“大哥哥,你来了!”
周启听出她话语间的惊喜,面上也不自觉跟着一暖,点头道:“用药了么?”
“用了用了。”她从圈椅上跳下,往前走了两步福了福身说道:“大哥哥,我有件事情想麻烦你。”
周启想笑,尤其是看她神情严肃,忐忑中带着几许紧张,几许可爱,心里就愈发想逗她一下。
他招手,放下叠起的右腿,温声问:“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
姜宝忆点点头,咬着唇往外看了眼,随后迈着碎步走到周启面前,既是局促又有点害怕,可到底给自己鼓了鼓气,附手挡在他耳畔,小声说道:“最近我觉得有人跟踪我。”
周启猛地侧脸。
他动作快,两人又挨得近。
险些就碰到姜宝忆的唇。
差一点。
两人面对面看着,呼吸声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黏糯湿润,这一瞬,周启觉得无法呼吸。
胸口却跳的迅猛激烈,仿佛即将跃出喉咙,他面不改色看着姜宝忆,喉咙悄然往下轻滑。
姜宝忆仿若没有察觉,满心想的都是这几日的怪状,怕周启不信,她仔细补充描述。
“大前日我跟程哥儿回家途中,去了趟果子铺,下车时看到几个人尾随在马车后面,我看他们时,他们就装作忙别的事情,我不看他们时,他们就偷偷跟近,我很怕,就告诉了舅母,舅母着人暗中护送我们,却没发现异常,她说我想多了,认为那是巧合。
可昨日,我跟大姐姐出门,发现还有人跟踪我们。
今早我起床,好像看见有人从我后窗逃跑,我不敢告诉旁人,可又胆小害怕,大哥哥英明神武,能不能帮帮我。”
她说的坦诚,丝毫不在意周启是否会嘲笑她胆小懦弱,明亮的眼睛如同星辰熠熠,又如水色迷蒙,干净动人。
说完,她站直身体,等周启回应。
周启默默在心里吸了口气,眉眼依旧沉稳平静,只是背在身后的双手,松开后掌心湿漉漉的如同水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