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指骨像一把铁钳。
阮糖只能转过身。
她背着光,面前的男生却是迎光而立。他个子很高,她勉强够到他胸口位置,她低着头,目光所及,他被深蓝色校裤所勾勒出的腿又长又直。
这让她不禁想到课本中的白杨树。
如果以白杨树的标准来看,可以说是上等品质也不为过。
令人赏心悦目的白杨树。
但他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失礼,她不动声色地拢起眉头,静静地等着这人接下来有什么事。
可谁知他却越发得寸进尺,将手指停在了她的下巴上,指腹裹着几近烫人的热,他稍稍用力,她被迫仰起了头。
阮糖许久没和人对视过,浑身都不自在,只可惜退无可退,她的视线直直对上了他的脸。
一经对视,她微微愣住。
无疑,这个人是极好看的,但又和路以安的好看全然不同。
路以安是内敛且淡漠,面前的男生却是张扬耀眼到极致的长相,薄薄的单眼皮,眼尾拉得又长又细,似乎要挑上天似得,充斥着生人勿近的嚣张。
他发色比常人的发色浅了几分,细碎而又蓬松,看起来意外有些柔软,只不过头顶那撮往上翘的是……呆毛?
阮糖的注意力便全被这撮呆毛吸引走了。
所以她也完全无视了对方皱着眉的打量。
直到捏在手上的东西被这人拿走,她才回过神。
是刚才捡到的校卡。
男生冷冷地在校卡上扫了一眼,也不知道看到什么,有些烦躁地“啧”了声,然后将校卡还给阮糖,转身离开。
一如他拉住自己手腕时那样莫名其妙。
阮糖在原地轻轻叹了口气。
都是怪人。
这个学校的学生,都是怪人。
校园内部很宽敞,不过好在高二几栋教学楼都离校门比较近,再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主教学楼。
主教学楼一共四层,每五个班一层楼,她在一楼的三班,这张校卡的主人何雯雯却在二楼的八班。
她在楼梯口站了良久,最后心一横,还是走了上去。
现在离上课有段时间,很多人都在走廊上玩,见她上来,刚才还哄闹一片的人群瞬间停止了交谈。
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阮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从他们面前走过。
身后传来各种鄙夷的议论声。
“那不就是路家的私生女吗?她上来干嘛?不会是找路以安吧?”
“得了吧,她哪儿来的脸找路以安,躲都来不及呢。”
“噫,真晦气。”
所以才说啊,她是真的不想上楼来。
虽然这些话她基本已经能做到自动屏蔽,但对于成为这一层楼的人们视线焦点这种事,她却感到格外厌烦。
天知道她有多想过低调的校园生活,成为人群中的小透明。
她讨厌看人,也讨厌别人看她。
有时候,她甚至希望全世界都不要注意到她才好。
当一只草履虫也比当她自己要幸福。
阮糖在高二八班的门口停下,刚好有个女生要出来,她便将校卡递给这个女生,然后指了指上面的名字,示意这个女生将校卡给他们班的何雯雯。
却不想这女生扬起一抹讥笑,朝教室里喊了声:“雯雯,有人捡到你校卡了。”
何雯雯很快就走了出来。
阮糖这才发现这个人她其实是认识的。
路以安的女友。
只是她一直不知道名字罢了。
何雯雯看到她,也是一愣,随后环起胸,居高临下地看向她,语气极其不善:“是你捡到我校卡的?”
阮糖垂着头没作回应,知道这个人就是何雯雯开始,她就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何雯雯便又讥讽道:“哦,忘了你是个哑巴。”
说完她从刚才那女生手中接过校卡,朝旁边走了两步,走到垃圾桶面前,手指一松,校卡落了进去。
如此,她才满意地转过身:“知道我为什么不要校卡了吗?”
阮糖站在那里,依然沉默着。
何雯雯笑了起来:“因为脏。”她指着阮糖笑得灿烂:“被你碰过的东西,我觉得脏。”
如今的法治社会,动手伤害皆是犯法,人便开始沉迷于在语言上找到攻击的快感。
看何雯雯那完全发自内心的笑容便知道了。
因为觉得侮辱到了她,所以现在的何雯雯会开心。
包括周围开始哄笑的人们也是。
不过都是拿她寻开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