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才如梦初醒,“老师,这一个忠字,一个义字,要靠此立身安命,怎么就这么难呐!”
“是难呐——”老翰林整理书籍,手指在前朝史册之间停滞,“这几本你都看完了?”
小翰林点头,眉头紧皱,“老师,我心里这个疙瘩还是没解开啊,王阁老为什么非得舍了这个孙儿呢?要换做是我,我宁可舍了自身,却舍不得亲手断送自己唯一的骨血呢。”
“这就是王阁老的行事风格啊——事事力求完美无暇,哪怕是……”摇头,叹息,“不说了不说了,这世上的事啊,说不得了,就是看透了,也不能全部说出来啊,公道自在人心,公道也在天地之间,王阁老这片苦心啊,但愿陛下能体谅——小伙子唉,你要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画上句号的,走着瞧吧,后面还有大戏。”
说着走出书库的门。
小翰林再次满脸茫然,看透,却不说透,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他今天来之前好不容易感觉自己在老师面前变聪明了一回,可为什么一番交谈下来,他好像又变回去了,还好像更笨了?
尹左相在刘长欢的带领下进了大殿。
御案上堆满了奏折。
正禧皇帝埋头在奏折后,无声无息地忙着。
尹左相叩见,起身,缓缓坐下。
等着陛下开口说话。
正禧皇帝不说话,批完一个奏折,又取一个。那奏折的小山像积雪一样在眼前矮了下去。
尹左相不急,皇帝也不急。
君臣之间就这么在静默中耗着。
刘长欢的身子像一截枯木,静静矗立门外。
许久许久,都听不到殿里对话。
刘长欢内心焦灼,陛下忽然传唤尹左相,内廷忙不迭地把人传来,为什么进了大殿陛下又不吭声了?
他感觉真是越来越摸不着陛下的心思了。
对于御前近身侍奉的内侍来说,这可是最惶恐无助的事呀。
就像瞎子在黑夜里走路,摸着摸着,说不定什么时候一脚踩偏,自己这顶脑袋就落了地。
头顶上是炎夏的烈日,整个皇宫内院都沉浸在一片暑热当中。
刘长欢不停地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