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恶狠狠盯着刘管家。
“他如夫人有没有说,他临走可留下什么话没有?我就不信他会这么毅然出家?他真狠得下心?”
刘管家赶紧补充:“有的,有一句话专门让转达给您的。他说‘不作死,就不会死。’”
“咣——哗啦——”一声脆响。
陈羽芳顺手抓起床头一个吐痰的瓷罐子冲刘管家砸了过来。
吓得门口的兰梅心惊肉跳。
刘管家吓得抱住头,第一反应是逃,这女人疯了。但还是没敢逃。而是猫着腰傻傻站着。
“谢玉林,你个王八蛋,你竟然这么说我?你害苦我了你知道吗?”陈羽芳似乎真的疯了,她两眼充血,红彤彤望着刘管家,“我终于想明白了,我这孩子好好地流产,是你做的手脚动不动?你给我开的不是假药,而是真的堕胎药对不对?你这是何苦呢?你害苦我了啊你——”
她真的疯了,再也没有往日大太太的形象,她挣扎着坐起来,两手拍带着膝盖,哀哀地哭起来。
惊得兰梅等人冲进来,刘管家赶紧溜走。
“不许放他走——这个坏了心肠的负心男子,我爱了你一辈子啊,我、我……我为了你在这个家里苦苦熬着日子,我每天都过得生不如死——可是你呢,你竟然辜负了我——那些山盟海誓一辈子守着我爱着我护着我的话,原来都是骗我呢对不对——你、你才是害死我孩儿的罪魁祸首——”
“大太太——大太太,您这是怎么了?”兰梅吓得哭起来。
李妈赶进来紧紧把大太太抱在怀里。
陈羽芳一直哭,抓着李妈的手,哭得眼泪横流,撕心裂肺。
李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的主子。
这些年来这位主子和那位谢玉林大夫之间的关系,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其实也早就看出了,现在乍然听到那位谢玉林出家了,还有竟然是他给太太开了堕胎药,这些内幕真是太吓人了,骇得她魂儿都要没了。
李妈一边哄着大太太,一边吩咐兰梅:“快把门关上,大太太刚才的话不许传出去,叫老爷听到我们中院的人一个都别想活了。”
兰梅兰心吓得脸色早变了,多亏她早就遣开了几个小丫环。
这秘密就李妈和兰梅听到了,她们两个要替主子死死守住这秘密。
天亮了。
刘管家再次匆匆奔走在柳府通往谢玉林家的路上。
为了节省时间,他没有套车走大路,而是撒开脚丫子穿过小胡同走捷径。
跑得汗水直冒,他一边擦着肥胖的脸一边叫苦:“这叫什事儿呀,谢大夫您可别再坑我了呀——一个已经流产了,这一个你一定得去救救呀——你不去,我这管家也没法当了——”
好不容易赶到了,还好还好,谢家大门是开着的,他喘吁吁喊:“谢大夫——谢大夫救命呀——”
门里迎出谢大夫的如夫人,她手里提着一串佛珠,慢吞吞捻着,说:“从此往后,这谢家门里没有谢大夫,他昨夜出家了,昨夜你前脚走,他后脚就套车出发去白云寺里剃度了。”
出家了?连夜出家?
刘管家傻眼了。
这赶去剃度的寺庙是白云寺,那不坏了吗,白云寺距离这里上百里路途,就算现在派人去把他重新请回来,三姨太肚子里的孩子也肯定早流产了。
“好我的个谢大爷呀,您是我大爷好不好?这关键时候您怎么忽然掉链子呀——”刘管家叫着苦,扭转肥胖的身子就跑,这里又没指望了,他得再去请张大夫呀。
身后谢玉林的如夫人忽然出声:“刘管家慢走,我家先生留下一句话烦你带给你家大太太。”
刘管家转身。
“话只有一句。麻烦刘管家原话转过去。我家先生说:‘不作死,就不会死。’”
刘管家挠挠头,“就这一句?”
对方点头:“就这一句——阿弥陀佛——”
刘管家喃喃重复这句话,再看那谢玉林的如夫人,人家竟然不再相送,回身走向屋子,嘴里喃喃念叨着佛号。
“都魔怔了——难道两口子一个去寺庙里剃度,留下这一个在家里也神神道道诵上了佛号?”刘管家念叨完就跑,耽误了老爷吩咐的事儿自己这管家没法干了。
张大夫再次随着刘管家匆匆忙忙赶进柳府,这回直奔双鹤堂。
柳丁茂在双鹤堂等待,一看大夫来了,也顾不上计较姓谢还是姓张,迎上来恳求:“你好歹得帮我保住这孩子,嫡子没了,庶子也很重要,我柳家人丁单薄,我自己年过半百,膝下孩子稀缺——”
张大夫匆匆把脉,兰梅忽然从身后悄悄扯刘管家,刘管家知道大太太那里有事,这个府里始终大太太为重,所以再也不顾三姨太这里了,匆匆跑向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