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白馒头——快去抢呀——”
更多人哗啦啦撤走。
哑姑的围困被彻底解除。
她孤零零站着。
只有老汉和小孙子没走,赶紧凑上来,老汉刚才为了护着哑姑,他自己不知道挨了多少乱人的践踏和推搡,头发散乱,满脸是土,小男孩也一脸泪痕。
小男孩跑上来拉住哑姑的手,“姐姐,快走——”
哑姑这才如梦初醒,慌乱中从衣袖中摸,摸出一块碎银子塞给男孩,“照顾好爷爷啊——”
丢下话拔步就跑。
小男孩在身后喊:“姐姐——”
哑姑有些心软,但是没有回头,她一个小小弱女子,在这乱世当中还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和命运要怎么样,又哪里有能力帮助每一个路遇的可怜之人呢。
她没有去找马车,而是匆匆往人群里挤,她得看清楚那个替她解围的人是谁。
但是人群乌压压的,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难民当中起起伏伏,那身影依稀像白子琪。
他竟然一路跟到梁州来了。
这又是何苦来呢。
她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哑姑刚坐上马车,领队就迫不及待地后退,绕开正街,从偏僻街巷往知州府赶去。
“满梁州街头都是难民——不知道灵州府乱成了什么模样——那些人,他们还好吗?”
哑姑望着车外乱嚷嚷的难民潮,自言自语。
梁州府到了,马车在梁州街头粼粼而过,张紫蓝和秧儿都没有心情看外头的热闹,只有哑姑一个人掀开一角帘子,默默瞅着外面。
外面是真热闹,哗啦啦过来一群人,刚过去,呼啦啦又来一群。这些人都慌慌张张的,好像后面有饿狼在追赶。
街头没有从前那种整齐有序的热闹,这热闹是凌乱的。人群中看不出丝毫的悠闲和从容,扶老的携幼的,慌慌张张地赶路。
护卫领队带着弟兄们紧张地护着车子,在人群里穿行。
等走到主街的中心地面,人群乱嚷嚷地拥挤,竟然走不通了,马车死死卡在人群里寸步不能前进。护卫领队着急,大喊:“让开,让开这是张知州府里的马车——还不快让开——”奇怪的是人们并不避让,而是一个个漠然地慌乱地拥挤着,似乎不知道张知州是什么鸟儿。
气得护卫要拔刀示威,张紫蓝赶紧制止:“绕道走吧,何苦惹事儿呢——我们这些日子不在,不知道梁州发生了什么——”
哑姑一直看外头,忽然她掀开帘子跳了出去。
“哎——我们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秧儿喊。
但是那女子哪里会听劝呢,早就挤进最乱的人群里去了。
秧儿撇嘴,给小姐嘀咕:“就是欠教养她!”
小姐瞪她,“你就不能少说点?她能和我们一样吗?她这样的女子,和我们不一样,以后不许你对她指手画脚阴阳怪气的。还有,她说得没错,你这脾气是该好好改改了,不然以后会害了我们所有人。”
说完竟然不再理睬秧儿,而是悄悄把眼睛贴在帘子背后寻找那个哑姑。
气得秧儿就差哭起来。
哑姑直接往人多处走,一直穿过乱糟糟的人群,走到最深处,才发现是一口大锅高高架起在来,下面烧着木柴,锅里热浪沸腾,一个和尚手里握着长把勺子在锅里翻搅,几个小和尚在抬着米袋子往锅里撒米。
人群乱糟糟围着大锅,手里一个个举着脏乎乎的破碗,那眼神里都是饥渴难耐的渴望。
哑姑看呆了,深呼吸,左右观察,明白过来了,这是有寺庙在施粥呢,而这些围着锅来抢粥吃的人,都是贫苦人。
哪里来的这么多连肚子都吃不饱的穷人?平时梁州街头有这么多花子吗?
她看到一个老汉拉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也挤在人群身后希望分到一勺粥,但是老的老弱的弱,根本不是别人的对手,挤了半天还是在外围打转,急得小男孩眼泪汪汪。
哑姑摸了摸怀里,那里揣着一个馒头,早晨出门时候,浅儿怕她这一去张紫蓝主仆不好好招待万一饿着,硬是包了一包馒头叫她带着,她嫌麻烦只带了一个。
她挤到男孩面前,从怀里掏出馒头递过去,问:“大爷,你们从哪儿来?为什么要排队讨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