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被照亮,东凉西南大地上,到处在冒烟,满眼是战乱后的狼藉,野兽乘机出来乱窜,狼群吃饱之后对死尸不再抱有兴趣,而是撵着活人追赶,赶上落单的就咬断脖子吸吮新鲜血液。
吃饱的狼群在远处望着圆月发出一声声长嚎。似乎它们这样残忍的兽类,也被人间大地上演绎的这般凄惨景象所惊骇。
叫声凄厉、刺耳、摄魂,叫人毛骨悚然,好像在为这大地上残存的苟活者叫魂。
月光照亮了路面,也放大了每个人内心的恐惧,难逃的百姓不敢沿着大路走,只能窜进两旁的深沟山岔里,慌不择路地奔走。甚至都不敢直起身子走路,一个个猫着腰匍匐而行。
妹妹听到哥哥的喘息声在胸腔里鼓荡,急促,慌张,一声催着一声,她真担心哥哥就这样一口气接续不上而一头栽倒死去。
这一路逃难过来,这样死去的人太多了,她亲眼见过的数都数不清。背着儿女赶路的父亲,活活累死在路畔;托着妻子奔逃的丈夫,口吐鲜血而气竭身亡;怀里抱着幼子跪在地上一步步爬行,被摩罗骑兵赶上,马蹄践踏成肉泥的母亲……
“哥——”她哭,“你不要管我了,我这伤是好不了的,背到哪里都是你的拖累,你放我下来,你自己走,我们家不能全部死在这里啊,你还得娶妻生子为我们王家延续血脉——”
“要死一起死!”背负妹妹赶路的青年,发出瓮声瓮气的嘶喊,虽然多日来连续的饥渴和疲劳折磨,让他整个人面临随时栽倒毙命的危险,但他咬紧牙关坚持着,说:“妹妹听好了,哥就是自己先死了,也没有丢下你一个人逃命的道理!”
声音坚定,诚恳,不容再有辩解。
背后的妹妹知道哥哥的性子,他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兑现,他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她知道自己再说多少也是白费口舌,只能不说了,紧紧抱住哥哥的脖子,热泪长流,哽咽难言。
兄妹俩再次汇入逃难的人群里。
人群像一条黑压压的蚂蚁,在月光地里流窜,方向是前面的五胜关。
五胜关,和三险关、四治关,从北向南一字排开,形成一道坚固有力的屏障,自古以来就是最牢固的军事要地,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但现在三险关早破,四治关在拼死坚守二十多天后,终于因敌众我寡,苦等不到援助的情况下,一千一百多名将士集体战死。
摩罗国早年就有过入侵东凉的战史,加上这次进攻之前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充足。而这些年西南大营整体松懈荒弛,敌人的密探在眼皮底下早就把整个西南军妨排布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可叹西南军营丝毫未有察觉。
所以攻打到三关的时候,摩罗部队制定了集中精锐一鼓作气的作战策略,大部精兵进攻三险关,剩下分作两路,去断附近两个关隘的互援人马。
三险关的狼烟燃起后,四治关和五胜关并没有旁观,按照早年白帅制定的作战方案,一关有难,三关共扛。四治和五胜两关马上派出精锐前去支援,但援助部队刚刚开出关口,就遭遇了敌军阻拦。
摩罗军队和四治、五胜的部队作战是假,只是纠缠打斗拖延时间而已,配合大部队全力攻克三险关才是真正目的。
可怜救兵被纠缠在路上迟迟不到,三险关终于弹尽粮绝,门破关毁,上千守兵集体赴死。
摩罗部队进关后展开清洗,所有剩余活人一律砍杀,包括逃进来藏身的百姓。
然后对附近村庄展开残杀,一边杀一边抢劫和放火。
所有侵略者能犯的罪恶,他们在东凉大地上都上演了。
而四治关被攻克的时候,关内一千五百名守将,全部战死,没有一个活口。
敌军望着空荡荡的关隘,一种胜利后的空虚袭击了他们的神经,他们觉得这样的胜利远远不够,在一种被鲜血和杀戮饲喂得肥硕膨胀的心理支配下,他们的先锋将领举着屠刀宣布:就地修整,补充粮草,养精蓄锐,为晚上作战做好充分准备!
他们要集中部队连夜攻打最后一块难啃的骨头——五胜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