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含笑望着刘秀才。
刘秀才鼓起勇气,“小生虽然不知道你们一行是何方人氏,但是瞧你们衣衫打扮行李装配,就知道你们一定是不凡之人,小生不应该高攀的,只是这公子实心实意喜欢犬子,那就叫犬子和这公子结了干亲,以后小生也叫犬子不忘小女子救命之恩他日图个回报。”
说完神色惶惶,明显底气不足。
众人还在犹豫。
柳万首先满脸喜悦,一把拉住哑姑手腕,“是不是要把宝儿送给我们了?那太好了,以后万儿有玩伴了。”
哑姑伸手摸他的脸,温柔地笑着,目光投向老钟叔,在征询他的意思,其实这也是对这位老家人一路精心呵护的尊重。
果然老钟叔顿时高兴,“这个,还是小奶奶定夺吧,小奶奶做出的事儿一般不会有错。”
这话也是说给那几个婆子听的。
果然胡妈等人在车外听了本来要反对,不想老钟这里已经把路给堵死了,胡妈恨恨,却没有更好的反驳理由,只能悻悻退开。
哑姑伸手进柳万的脖子,一阵摩挲,掏出一根麻花编制的金线拴着的玉坠子,“宝儿太小不能跟着我们,但是宝儿愿意做万儿的小弟弟,长大了就会来找万儿玩,到时候把万儿喊哥哥,万儿既然做了哥哥就得给弟弟留个纪念啊,这坠子拴弟弟脖子里可好?”
柳万想了想,笑了,露出一口白白的细碎牙齿,自己动手解了,哑姑抱起他,他颤抖着手亲自把坠子挂上了婴儿嫩嫩软软的脖子。
“这就算是认了亲了——”哑姑含笑道,“他叫柳万,是灵州府柳丁卯的儿子,不知你们怎么称呼,以后怎么联系?”
刘秀才虽然不识那玉坠有多金贵,但也瞧出那是好东西,肯定值不少钱,那么好的东西说送人就随手送了,他心里正惶恐呢,一听这话慌忙起身,冲柳万抱拳,“原来是灵州府的柳家公子,小生眼拙,失礼了。”
想了想,“小生姓刘,犬子就起名刘千吧,和柳公子的名字正好相配,也好识记。”
柳万,刘千,确实有些相配。
外面雪色渐渐昏暗下来,不敢耽误,大家准备启程离开。
刘秀才动手去解车外的丝绸,说要还给哑姑一行。
哑姑淡淡一笑,“老钟叔,把我们车里首饰拿几件来送给他们,这一路风寒连天,他们也好沿途找家客店变卖了当作盘缠。”
刘秀才家意外又得了这么多钱财,那娘子感激得在车里只是抱着孩子磕头,刘秀才眼里噙着热泪,一直送哑姑她们上了车。
车马启动,踏雪前行。
哑姑忽然心头一亮,连喊停车,跳下去又一次冲向驴车。
慈母塔,慈母塔,作为秀才一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刘秀才又是本地人,他应该知道慈母塔的事情。
。
风吹过发出呜呜的鸣叫,雪一阵一阵乱飞。
这风雪凄迷的世界里,围绕着这辆简陋驴车的人们却都喜呵呵的,每一张脸上透出一丝新生命带来的喜悦。
兰草麻利地断了脐带,哑姑顺手找包裹的棉被,可是她一看就傻眼了,这夫妻俩的车厢里除了一包破破烂烂的旧衣衫,找不到一片绵软的可以包裹孩子的襁褓。
秀才娘子挣扎着从自己肚子上扯下一个棉布肚兜递过来,叫用这个包。
哑姑一摸,这肚兜贴身穿倒是带着一点暖气,只是被人体的污垢磨蹭变得那硬撅撅的,这怎么能给娇嫩的婴儿贴肉裹呢?孩子多遭罪呢。
眉头一皱,“兰草,我记得四姨太随身带了床棉被去讨回来给这孩子用。”
兰草冒着风雪跑了。
这大半日驴车上生孩子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想不到那张氏母女竟然能呆在车里始终没下来看一眼。
兰草匆匆掀开车帘子,没提防一连串话劈头而来:“颜儿你这是胡说什么呢?是不是一觉睡醒来脑子糊涂啦?我是你母亲我还能是谁?为什么说你不认识我呢?你这话可叫娘伤心了啊,你不知道你吃药后昏迷,跟死了一模一样,吓死娘了,娘的心都死了,恨不能跟了你去——”
兰草没工夫多听,也没时间解释,一把从柳颜身下撤出那床被子掉头就走。
张氏反应过来忙两手来抓,可惜迟了。
张氏的骂声在身后追着屁股跑。
兰草不理睬,只顾往驴车跟前奔,同时心里迷迷糊糊觉得好奇怪,四姨太刚才说那些话什么意思?好像……好像……哎呀没空闲多费神了,回头闲了问问小奶奶吧。
哑姑用小剪刀剪破被子,撕下一片棉布裹在孩子身上,又从大棉被上剪出四四方方一片做小被子,把宝宝结结实实裹进去,最后用大被子把产妇包裹起来。
老钟叔撕碎了一匹绸子做绳子,将几匹丝绸结结实实绑在驴车外面,大家这才舒一口气松开手,解散了人帘。
刘秀才跌跌撞撞奔过来,冲进车里看娘子,一看母子果然平安,这才消除了几分仓惶,望着哑姑细看,这小姑娘看着年纪小小,但是却梳一把妇人髻,穿戴虽然素雅,却透着一股凌然的高洁之气,顿时心里敬畏,再也不敢斥责她是小孩儿捣乱了,弹弹衣衫,冲着哑姑恭恭敬敬弯腰,竟然是深深施了一礼。
“风雪途中,伸手搭救,保住了我刘家母子二人平安无事,小生铭感于怀,永生难忘。”
哑姑哪里受过这么大的礼节,虽然一贯冷静,骤然面对这彬彬有礼之人却不由得有了一点紧张,忙也弯了一下腰,连连说不用谢。
兰草在身后偷偷乐了,这秀才有意思,小奶奶更有意思。
忽然一张瘦瘦的小脸从哑姑胳肢窝里探出来,目光骨碌碌瞅着里面的襁褓,嘴里呵呵地笑,“孩子——小弟弟——我要抱抱——”
说着就往车里爬,伸手要去抱孩子。
慌得兰草忙伸手去拦,“万哥儿不敢,不敢胡来——小弟弟不敢叫风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