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才第一个拉起了老钟的手。
车夫也来了。
浅儿本来要哄柳万团雪球玩,柳万却一扭头,“我也要拉手手,跟他们玩。”
拉着浅儿的手跑过来加入到大家的行列。
深儿磨磨蹭蹭地来了。
胡妈等人本来远观,这会儿也受了感染,不太情愿却还是来了。
兰草也抽身跑出来了。
八九个人手拉手,团团把驴车围在中间,大风横扫,却再也拿这结实的人帘没一点办法。
“深吸气——使劲——再使劲——”
哑姑的声音透过风雪在大家的耳畔回旋。
“我是不是要死了——求求你叫我家相公来我有重要的话儿要交代——”秀才娘子哭哭啼啼。
刘秀才一听慌了,真的要进去和娘子做最后的诀别。
气得兰草抬脚就给他后脚跟上狠狠一下,踢得他一哆嗦,“慌什么,死不了,也不打问一下你们遇上的是什么人呢!你们交狗屎运了还不知道!”
胡妈抬头,一脸惊诧,这兰草姑娘,说话也太粗鲁了吧,这哪里还有一个大户人家出来的样子?
老钟叔倒是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哇——”
清亮的哭声穿透了寒风,在大家耳畔骤然响起。
“生了——生了——”
大家几乎是异口同声欢呼出声。
“母子平安——兰草进来帮忙断脐带。”
哑姑吩咐。
“母子平安——娘子你听到了吗——母子平安啊——谢天谢地——谢谢各路神仙——谢谢你们——谢谢小娘子——”
刘秀才大喜过度,竟然松开了手,身子软软滑下去,双膝跪在地上,对着车厢就咚咚咚磕头,“小生明白了,小生夫妇幸运这是遇上仙手了,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还仙手呢,真能拍马屁!”
胡妈悄然咧嘴骂道。
不过这三个一路上一直闹别扭的婆子经过了这一场合作,好像跟这个团体不那么生分了,三张粗糙的妇人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
。
“去把我们车后的那些绸缎多多抱一些来,为这车厢做一个简易帘子遮挡风寒。”
哑姑沉声吩咐。
“是。”兰草回应。
兰草的声音和神态都已经恢复了平静,跟着小奶奶干事儿,她也学会了那一份必不可少的沉着稳定。
越是纷乱的场合,越要镇定,不能自乱阵脚。
这是小奶奶的教诲,她牢牢记住了。
秀气的身姿灵巧地穿过风雪,指挥人去后面搬绸缎了。
“什么?”那个一路上叽叽喳喳抱怨不断的婆子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爆出来,“用那些绸缎做车帘子替那个穷鬼的老婆遮挡风寒?”
她刚从车里跳出就跑过来,竟然一眼就看出这一对夫妻是穷人,不是有钱人,眼光真是老道。
兰草扫她一眼,懒得解释,看着几个车夫打开最后那辆马车,开始从里面抽取布匹。
一卷一卷的丝绸锭子抱了出来。
“胡妈,算起来你是我们三个当中最年长,也是大太太最看得起的人,所以这事儿你得出面管一管,不然回去大太太责罚下来,我们怎么办?”
另一个叫张妈的女人悄悄捣胡妈的腰。
胡妈果然就跨出一步,横挡在车前伸胳膊来拦,“干什么干什么,这可是大太太亲自吩咐人准备起来的上好绸缎,你们竟然敢私自搬下去送人,这么糟践好东西,你们得到大太太允许了吗?”
车夫迟疑,她既然搬出大太太这尊神来了,大家还是忌讳的,毕竟等这趟差事结束回到府里,还是要在大太太手底下吃饭的。
胡妈见自己的话有效顿时得意,“我可告诉你们,别看这些东西是拉出来了,大太太说交给哑姑处理,那是大太太宽厚,说的客气话,这些贵重东西都是给万哥儿看病用的,谁都别想随意送人。”
兰草看一眼老钟,就在风雪中屈身施礼,“老钟叔,你是老爷信任的人,老爷把我们一行托付给你,我们的大小事儿,你听小奶奶的,我们都听你的,我就是不明白,这忽然又哪里冒出来一个替我们小奶奶当家作主的主儿来——老爷大太太既然把马车和东西都送给我们小奶奶,自然她能任意支配,现在有人横生事端,老钟叔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小奶奶受欺负?”
一张小脸儿被寒风吹得寡白寡白,这番话虽然听上去不怎么凌厉,但是老钟焉能听不出其中的力量。
他摆摆手,“快叫抬吧,天色不早了,回头我们还要赶路呢。”
兰草冲浅儿使个眼色,两个人一左一右奔过来,抬手就抢,躲过一匹绸子就走。
“哎哎哎,你们真是反了——没法没天了啊——”
兰草和浅儿抬着布跑,救人要紧,哪里有时间跟她啰嗦。
气得胡妈直跺脚。
车夫听老钟的指挥,也抬起布匹就走。
没人理睬胡妈。
兰草和浅儿把第一匹丝绸展开,极为麻利地绕着车辆外面转了一圈,裹紧了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