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撵上去,拉住了小驼子。
小驼子其实只是做个样子罢了,哪里真的要走,兰花轻轻一拉,他就反过身紧紧抓住了兰花的手。
“做死啊——”慌得兰花连连抽手。
“说吧,是不是又惦记上姐姐我的荷包了?这次要多少?不会是你爹爹那里又急需拿钱去抓药看病?”
小驼子被一语戳破心中的鬼,脸一红,嘻嘻直笑,“好姐姐,还是你疼小驼子,你这一走,爹爹再打我欺负我向我要钱,我拿什么给他呢,有谁疼小驼子呢……”
兰花心里一阵烦乱,这小驼子家里就是个无底洞,这些年自己没少往里塞钱,想不到还是填不满。
她想了想,捋起袖子,白腻的腕上一枚碧翠的玉镯,她咬咬牙,毅然褪下,小驼子赶忙接了,连连作揖感激。
兰花干脆一横心,摸摸发髻上一枚纯银镶翠的发钗,塞到小驼子手里,“你快走吧,拿出去变卖了就是——从此再不许私自来找我,我们、我们……”
那句“从此断了”的话却就是说不出口。
小驼子得了宝贝心花怒放,哪里还顾得上再留意对方内心的纠结,揣进兜里,笑眯眯跑了。
兰花望着那身影消失到柳树尽头,忽然心里一阵难过,这个小白眼狼,想不到自己临走了,却还是被他狠狠骗了一次。
可是,一次又一次,这些年下来,自己怎么就是舍不得和这个人断绝呢?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
连日晴朗,过年下的那场积雪一天天消融,最后只有在后花园的树坑里才能看到最后一点积攒的残雪还堆在那里,灵州府冬季风大,风尘污染,这最后一抹雪显得脏兮兮的。
假山下的石凳上,一个身影独自坐着,目光虚虚地望着眼前的脏雪,一会儿嘴角眉梢浮上一抹浅浅的笑,她笑的时候很好看,尤其腮边陷进去两个浅浅的酒窝,更为这张白生生的脸儿添了一丝妩媚;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双眉悄然暗皱,一缕薄薄的愁意在双眸之中雾霭一般弥散。
上好新棉花做的棉袄,外面罩着九紫绸圆襟绣花衫,下面是藕荷色窄裙,这都是从角院那个童养媳手里流传开来的最新款式。
衣料质地精良,裁剪流畅,缝制精致,穿在身上十分合体,将一个玲珑俏丽的身姿活生生烘托了出来。
她低头摩挲着自己的衣衫,几天前还在做粗活儿的手心,摩擦着这精致细软的料子,再看看脚上那对刺绣精美镶着珠玉的厚底靴子,她真是感慨,想不到这些昂贵的衣饰有一天会穿到自己身上,这是做丫环的时候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可是,在别人眼里一步登天的自己,为什么现在心里有一点点的快乐呢?
蓦然,她轻叹一声,手一甩,握在掌心中的一枚圆圆石子仓啷一声落进远处一片结冰的小湖面上。
“出来吧,猴儿崽子一样躲躲藏藏算怎么回事?”少女忽然回头,目光定定投向身后一棵粗大的老柳树。
几步开外,垂柳之下,一个青衣短衫的男子本来身子紧紧贴着树身在偷偷观察少女这边情景,被少女一语点破,他也不尴尬,笑呵呵跳出来,跑到跟前两个细长的手臂直通通往少女身上去摸,嘴里嘻嘻笑着。“好我的兰花姐姐,几天不见,想死我了!”
兰花看他还和从前一样随意,眉头暗皱。赶忙跳起来退开一步,回头机警地扫一眼远处,后花园里一片寂静,大冬天的,除了雪后赏雪玩雪时候有人。现在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
兰花却还是躲着:“小驼子,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以后我们见了面远远问个好就是了,可不敢这么大手大脚的,现在不比从前,到处都是眼睛呢,万一被人察觉对我们都不好。”
口气很严肃。
小驼子没想到自己一腔热情,会换来这样的态度,顿时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两眼一翻。翻出满眼的俏讥,冷眼瞅着面前的人打量,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看得兰花顿时不自在了,她微微红脸,冷笑,“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