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哑姑扑哧一声笑了,“你是不是拿不定主意?没事的,你告诉她们吧,这已经算不上秘密,再说我也不打算把它当作秘密继续守下去,我们就这样公开了吧。”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一阵轻松,是啊,自从重生在这具身体里,为了适应新环境里这个角色原来的生活,她做出了自己的妥协,就是继续装哑巴,因为她需要一段时间来观察现在的生活,另外她也怕自己骤然开口说话,给这个哑巴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其实她从前是个话很多的人,每天叽叽咕咕说出的话可能得需要火车皮才能装载得下吧,所以爸妈疼爱地叫她话痨。
从一个话痨骤然变成哑巴,这其中的落差巨大,一开始她觉得很难受,满肚子话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是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来只能生生地憋着。
既然决意要离开这里,那么就得抓紧时间做完自己要想的事儿,那么,继续装哑巴真的很不方便,为了提高办事效率,她决定开口说话。
兰草得到许可,顿时无比轻松,刚才可难为坏了她,兰花走了,她还没有学会和小奶奶手谈的程度,当着外人的面叫她怎么和小奶奶传递信息?
既然小奶奶终于肯开口说话,也不再保守秘密,那么一切都好办了。
“回禀大太太,我们小奶奶她病好了,不是哑巴了,能自己说话了。”
兰草她不敢抬头直视大太太,低着头回话,不过她声音还算清晰,吐字清楚。
面前的那个尊贵的大太太,好半天没吭声。
兰草觉得奇怪,忍不住悄悄抬头偷看,这一看她傻眼了,大太太她中邪了一般,正两眼刀子一样望着自己。
兰草觉得奇怪,忙低头看自己,今晚一切匆忙,可是她还算穿戴整齐,没有袒胸露乳,大太太这奇怪的目光在看什么呢?
兰草随即发现大太太的目光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从她肩膀上越过去,落定到身后去了。
身后站着的正是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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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梅和兰心双双跪坐在软垫上,面前的炉火烧得很暖,暖烘烘的夜的气息在室内弥散。
远处传来更鼓声,兰梅用心数了数鼓声,已经是四更天了。
陈氏歪在枕上,她睡着了,枕边传来鼾声,从这鼾声上听得出来,她这是实在困倦难耐,才暂时进入小睡。
她外衣鞋子都没有脱,只有头发散开披了一肩,从那凌乱的头发和压皱的衣衫上可以看得出,她不久之前还在疼痛中挣扎、熬煎。
主子终于不闹腾了,兰心困倦难当,忍不住打个哈欠,把头靠在兰梅肩头上,闭眼浅睡。
兰梅轻轻摇醒她,压低声音:“不敢睡,万一大太太再疼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大群人,脚步杂沓,在这静夜里听上去显得十分纷乱噪杂。
是谁?李妈回来了?
兰梅赶忙起身,赤脚悄声挨过去守住门口,心里狠狠地骂着李妈真是不知死活的老东西,这大半夜的,就不知道轻点,大太太好不容易才合上眼,惊扰了她睡梦,你有几条命来赔?
她没有骂出来,因为隔着门缝,她看到走在最前面的不是李妈,而是兰草,和兰草并肩而立的,是一个比兰草稍微矮一点瘦几分的玲珑身形,借着满院子白晃晃的月光看,那正是柳万的童养媳妇,角院的小哑巴。
快要圆满的月光,十分皎洁,清亮,像一匹清澈的透明绸缎软软洒落,那小小的身子全部笼罩在月光影里,恰如披了一片圣洁的白纱,显得朦胧如梦境,灿烂如花开。
兰梅顿时看呆了,她第一次发现这个小童养媳是那么美,美得不可言喻。不能言传,不可贸然惊动,只能在远处静悄悄地打量。
兰梅深吸一口气,那句骂人的话被强行咽回嗓子。不敢骂,她可是大太太连夜请来救治病痛的人。
李妈气喘吁吁赶上来,所有跟着的人未得允可哪能继续上前,敛步守声,不敢跟进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