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明萝梦低声道:“让本宫与长公主小叙片刻吧。”
沁然亭中四面临水,隐约带来些许凉意。裴素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静若芙蕖,却仍如明珠灼目的女子,缓缓启唇道:
“你似乎并不惊讶。”
“没什么好惊讶的。”明萝梦垂眸:“我并非一叶障目。”
所有人都想瞒她,可此事终究瞒不了太久。
他能在关雎宫中为她砌一座与世隔绝的温室,可他却无法堵住天下众人悠悠之口。
“乐平长公主若有什么话想说,直言便是。”
裴素月见她如此,好似仍然风轻云淡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一股焰火升腾,令她有些微恼。
“你可知皇兄为了你,究竟付出了多少……”
她名义上是本朝的嫡公主,而眼前之人,竟原来也是同样出自皇室血脉之人。却比她更拥有公主之尊。琉璃明净,无人不喜,无人不慕。
程郎君如今在朝为礼部侍郎,也仍然在为她援声。
而民间呼声渐繁,皇兄也压下数折奏章,一力镇压。如此偏袒,在她看来,简直有违皇室中人的利己冰冷。
可他却也要护着她,甚至不愿让她知道半点。
裴素月幽幽地凝视着她,话音又变得泠泠轻柔。
“如此情形,贵妃还忍心如此自私么?”
她的面容如素时苍白毫无血色,深黑的眼瞳如同两盏冥冥的火光,檀口却抹了鲜红的口脂。此时的她宛如一个幽灵,引诱着迷茫的渡客堕入万丈深渊。
风水流转,她等着她堕入万劫不复的一日。
从上阳宫回来之际,已是暮色降临,天悬长星。浩大的夜空之下,娇小的人儿如同一粒渺尘,风吹可散。
明萝梦因大半日皆在殿外,如今体力不支,已将近强弩之末。她精神不振,面容亦有几分苍白,却执意下了舆车。扶着白鸠的手臂,才缓缓回到关雎殿内。
却早已有人在月下静候着她。
男子衮服未换,气质如淡淡月华,弥高雪山,侧颜疏冷不可亲近。
明萝梦眼前朦胧一晃,仿佛又浮现起当初在裴府时夜里长廊上的一幕。当时他醉意浮沉,如谪仙失态。可后来他也允她誓言……
缔结为鸳鸯,白首不相弃。
原来,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男人那双深邃的锐目缓缓抬起,向她望来,月色下疏淡的视线,一触及她略显凉白的面容时,冷意就瞬间褪去许多,徒留纵容温情。
“眉眉,来朕身边。”
他轻声道,一边朝她伸了手臂。
她才轻轻动了,从善如流屈了膝,小猫像终于回到最眷恋的窝中,脸颊轻轻栖放在他的颈窝,好似一身的疲惫都扫然一空,浑然无觉。
小扇般的长睫轻坠,她的指尖触及他衮衣上的刺金黑龙纹章。有些冰凉而坚硬,带着不可亲近的意味。
可他的手臂却将她的腰肢环得很紧。
他们彼此都不问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默契地缄口不言。
半响温存,裴神玉动作终于微松,如常取下她鬓上的发钗,触及她冰凉的后颈,却动作一顿。可最终也只是温言细语道:
“夏日燥热,出去那么久对身体不好。”
她只蹭了蹭他的掌心,并不反驳。
他又漫不经心地联想到,倘若她此刻化作小白猫,定该会用绒绒的猫尾缠绕上他的腕骨,无声的讨饶卖乖。
入夜偏凉,他还是为她换了身衣裳。
小猫看起来又温顺又乖,任由他动作,让抬手臂便抬手臂。男人动作细致温柔,一心伺候她,眼底不带半分欲色。
等换好了她便钻入他的臂弯里藏起来。可哪怕因羞赧之意,耳根边浮起飞红,莹白的身子如莲瓣微微泛粉。从头到尾也没有抗拒过半分他的亲昵与侵入。
裴神玉低头,臂膀深深拥着怀间的人儿,喃喃声道:“眉眉,朕到底要怎么做。”
究竟如何,才能将明月掬住……
将她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