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宋天耀真的那么做了,他得罪的是整个保良局以及保良局内所有华人大佬。
代表他宋天耀与整个华人上层社会宣战。保良局当年成立的初衷,就是为了打击被非法拐卖的妇女,并且维护妹仔制度,也就是说,在当初保良局第一批大佬眼中,非法拐卖,买卖妇女可以按照英国人的说法,
当成犯罪,但是父母把女儿用卖身契的方式卖给其他人这种妹仔制度,不能被归为犯罪,这是中国华人古老习俗。
保良局可以组织民团,更夫等等打击拐卖妇女的行为,捐钱给英国人,但是也向英国人表明了父母之命下的买卖与奴隶制的区别。
因为当时那批保良局大亨,家中哪一个没有数十个婢女丫鬟,而这些婢女丫鬟,按照英国法律,全都是封建制度下的奴隶,应该被无条件解救。当年保良局,被保良局收买搞定的数任港督与英国海外殖民部为了妹仔制度的合法性,斗法数十回,杀红了眼时,有个特意从伦敦赶来香港调查的英国记者都不明不白死
在臭水沟。双方因为这个问题从保良局成立初期,一直斗到了如今,已经六十多年,仍然没有真正的分出胜负,虽然英国海外殖民部多次发出文件要求香港彻查妹仔问题,可是香港
历任总督却始终采取拖延策略,敷衍伦敦方面。安吉—佩莉丝的导师朱丽安娜—艾贝来自伦敦,对这种妹仔事件有着天然的亢奋感,因为无论输赢,只要这场官司被挑起,她都能在伦敦方面赢得足够的关注度,甚至能
搏一个女权主义者的称号。
在发现林逾静是妹仔之后,朱丽安娜—艾贝表示应该马上发起这场官司,而宋天耀则拒绝同意,他不能用自己与身边所有人的命,去换一个英国老太婆的发迹。
在纪文明看来,宋天耀没错,朱丽安娜—艾贝也没错,错的只能是林孝和,这个家伙的心思眼光实在毒辣,早在当初,就彻底绝了林家女儿争夺家产的心思!
“宋先生,稳重起见,法庭方面的事是不是就暂时放一放。”纪文明斟酌了一下,对宋天耀开口问道。宋天耀把眉心处的手指放下,慢慢睁开双眼:“放?保良局当头,我不敢打妹仔两字的主意,可是林家还有其他的事没有料理干净,亲姐姐替亲弟弟打人命官司,保良局应该管不到吧。”
宋天耀阴着一张脸走出了杜理士酒店,黄六开着车,纪文明与宋天耀一起坐在汽车后座上,看到宋天耀几乎滴出水的脸色,纪文明勉强笑笑:“宋先生,这种事,鬼佬就算
动心思,没有你和林逾静女士首肯,也无可奈何,何必这么大的火气。”“怪我,有些急功近利,请了尊大神来香港,本来想指望她帮我的忙,哪想到,林孝和个扑街当初设计了一局,搞到我现在僵持难堪。”宋天耀闭上眼睛,把头向后仰去,
用手揉着眉心说道。纪文明望着身旁的宋天耀。眼中带着足够的欣赏与佩服,这个年轻人,或者说这位宋先生,大脑中考虑的很多事已经超出他此时年纪所能想到的,甚至就连他这个在司法
界混迹多年的律师,在某些细节与判断上,都不如这位宋先生来的果决,难怪年纪轻轻就入了卢文惠的双眼。
在纪文明严重,其实宋天耀之前谋划的招数不可谓不毒辣。
香港所有人都知道林希振死前留下遗嘱,家中一应事务,产业全部交由夫人洪兰芳处理。
对这种家族遗嘱的事,外人完全没有理由插手,哪怕他宋天耀有个林家庶女出身的三婶。
可是宋天耀动的心思却是,林希振的遗嘱只是中国传统制度下的一种遗言,在英国殖民地法律下算不上真正具有法律效应的遗嘱。
当年林希振的遗嘱最多只能算是酒桌上的一句闲话,因为当初林希振正值壮年,鸦片生意如日中天,完全还没有到需要留遗嘱的时候。
连澳门鸦片专员罗保,澳门枭雄冯老榕都被他气势催压,又与怡和洋行关系匪浅,林希振俨然是港澳鸦片业华人大亨的存在。他的所谓遗嘱,是当初在与罗保对峙公堂期间,出入中环裕记会馆与友人饮酒喝茶时的一句闲聊,当时友人梁汉钊问起林希振澳门鸦片生意的局势,又说冯老榕,罗保这些人不是易于之辈,林希振说道:“我无所谓,少年时就已经见过风浪,他们再凶又怎么可能凶过恶浪?何况如果真的出了事,以后家中生意,大小事务也可以全都交给我
我太太打理。”
这句话,在林希振死后,被当成了遗嘱,而且有梁汉钊出面证实,所以林家内部并没有引起争议。
如果是中国传统社会,这句话作为遗嘱也许足够,可是香港,是英国人的殖民地,这里,要按照英国人的法律来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