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哥回来了?你找阿龙?”芬嫂刚好端着刚刚烧好的晚餐走下楼,放到杂货店后间的餐桌上,开口对师爷辉问道:“阿龙不是该同你一起回来吃晚餐?”
师爷辉皱皱眉,把卤味放到餐桌上:“这家伙一下午都不见人,我以为他又去钓鳝鱼偷懒,早就回来,现在都已经快要入夜,这家伙能去哪里,一定是去钓……”
说着话,师爷辉走到九纹龙平日住的单人床前,蹲身朝床下望了一眼,往常九纹龙用来闲暇钓鱼的工具还都扔在床下,后面的话也就没有说出口。再掀开床头的被褥枕头,师爷辉愣了下,床头下本该压着自己给九纹龙的零用钱,每天师爷辉都会给九纹龙块零钱,让他留着自己买烟买酒或者吃宵夜之类,但是九
纹龙连吸烟都会拣英军仓库里日本人那些过期香烟来吸,吃饭更是整天与师爷辉一起吃,很少花钱,往往都会随手压在床下,攒了这么久,也有八九十块。“他去哪了?难道真的自己拿钱去吃烧鹅?”师爷辉站在床头努力回想今天与九纹龙的见面,似乎没有发现对方有任何的异常之处,中午吃饭时那混蛋仍然和往常一样吃下
半锅饭,除了吃饭时说想要吃烧鹅之外,完全没有不告而别该有的表情和话语。
“辉哥,辉哥?”一个他手下的苦力从外面气喘吁吁的跑到杂货店门口处,看看正摆放碗筷的芬嫂,压低声音朝师爷辉招招手。
师爷辉看到工人,马上把九纹龙抛到脑后,他担心是不是英国兵临时有什么新的采购需要让他加急处理。
“什么事?”师爷辉走到站在杂货店门口的工人:“你不是今日不该值夜,回家休息?”“我刚回家,就听街坊在讲笑,话西贡码头有苦力说,有个叫九纹龙的傻仔,赤手空拳去西贡码头同人打架,结果被人剥光猪一丝不挂,吊在西贡码头卸船用的货架上,不
知现在是死是活……”工人看向师爷辉:“我就猜到可能会是阿龙,所以赶紧来见你。”
师爷辉脑袋嗡的一下,九纹龙这个扑街,耐不住性子,自己跑去西贡码头找汗巾青报仇?
我……先找宋秘书……不……先找芸姐……不,先去码头……先……
得到这个消息的师爷辉双手都不自觉的抖了起来,他没有过处理这种突发事件的经验,之前也都是宋天耀安排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来都没有太大波折。
他愣愣的看着工人,工人也正看着他,看到师爷辉好像石化一样,工人开口提醒他道:“是不是找人先把阿龙救下来?报警?”
“报警?对!报警,先报警!”师爷辉被工人从纷乱如麻不知所措的心绪中唤醒,连声的说道:“报警,先报警!”他说着话就朝外走,走出两步就停下,最初的惊慌过后脑袋又开始慢慢转动起来:“报警?要报警,不过不能去报西贡警署,你去旺角警署去找个叫差佬雄的人,就说宋秘
书的人出了些事,让他带人先赶去西贡码头,我自己先去西贡码头!”
犹豫了一下,又从口袋里取出一元钱递给工人:“拿去坐车,让他快点过去,等着救命!”
工人接过钱转身就跑,师爷辉自己本想去推自行车,最后却快步走去街上拦了一辆黄包车,刚好芬嫂走出来对师爷辉问道:“晚餐都准备好,洗手……”“我去接阿龙那个死衰仔回来吃晚餐,刚刚问过工人,原来这个家伙是跑去西贡钓墨鱼迷了路,所以我去接他。”师爷辉转头努力朝芬嫂露出个生硬笑脸:“很快就返来,你
同秀儿先吃,不用等,不要让饭菜冷掉。”
……
九纹龙中午与师爷辉一起吃过午餐之后,下午不需要他在帮忙装车送菜,师爷辉又忙着记账,所以他悄悄离开天明的货仓时没有人在意。他拿着身上的七十多块零钱,走到了之前送货时经常在弥敦道路过的那家长旺烧鹅烧腊,已经过了午饭高峰期,偌大的饭厅大堂里没有其他客人,九纹龙对伙计点了两只油汪汪的烧鹅,又先付过了钱,然后就坐在座位上磨着牙齿,等着本来困意十足此时已经瞪圆双眼准备看九纹龙活活撑死的伙计,送上来两只分斩好,每只足有四五斤的
肥腻烧鹅和用来蘸食的酸梅酱。
九纹龙没有去用筷子,左手端着盛有酸梅酱的食碟,右手抓起鹅肉,蘸些酱料就朝嘴里塞去,好像饿了很久一样。这种粗犷吃相惹的伙计甚至连后厨里的帮厨都特意跑出来见识,亲眼看着九纹龙表情凶狠的吃掉一只烧鹅,然后是第二只,直到面前只剩下了骨头,九纹龙才扯了两下纸
巾抹抹嘴,然后起身朝外就走,看看桌上剩下的狼藉,伙计都感觉自己光是看这个客人吃都已经撑到:
“端上桌的这两只烧鹅,上一世会不会与这个客人有深仇大恨?吃个饭都吃的杀气腾腾。”从酒楼出来,九纹龙问清楚西贡码头的位置,开始步行前往西贡码头,弥敦道距离西贡码头大概有三十里路,九纹龙走了两个多小时,走到后背都已经湿透,头发间都已
经有汗雾隐约升腾才走到。“小子,你哪个字头的?是不是想开工?运气真好,有条米船刚好缺人,你做不做啊?”他身体壮硕,站在西贡码头上就像是准备开工的苦力,所以有个缺人用的码头荐人
开口询问。九纹龙没有理会对方,先是在码头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那个汗巾青,最终还是回到那个码头荐人的身边开口问道:“麻烦你,我想问汗巾青是不是在这个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