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看着女儿的模样,失笑,她上前想向陈王妃行礼,被陈王妃制止了。
孙氏笑着说道:“王妃,礼不可废。”
此时还没到宴会开始的时间,孙氏和苏妧是提前到陈王府的,这都是惯例了,只要陈王妃设宴,孙氏都会提前一些到陈王府,与她说说话。否则等到那些邀请的夫人都到了,周围就都是人,想说句体己话都没有空间。
陈王妃横了孙氏一眼,语气里尽是亲密,“什么礼不可废,在我的地方,我说了算。”说着,她又打量着站在眼前的苏妧,笑着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咱们瑶奴有出息了。”
孙氏:“那不过是圣人在宴会上与我家郎君的口头之约,日后如何,还说不定呢。”
陈王妃:“君无戏言,还有假的么?”
陈王妃说着,从自己的手腕上捋下一串色彩温润的南海珍珠给苏妧,“这是姨母给你的。”
苏妧看到那串珍珠,弯着双眼,十分干脆:“多谢姨母!”
孙氏:“你这般,早晚会把她惯坏。”
陈王妃却不以为然,说:“惯坏又如何?日后瑶奴是太子妃,自然贵不可言,不需要我惯着。可如今,她尚在闺中,我这个姨母惯孩子怎么了?”说着,她帮着苏妧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珠钗,说:“万泉今日一大早就过来了,正在花园里扑蝶呢,你去陪她玩一会儿。”
苏妧一听到万泉两个字,顿时有些怔住,眼神狐疑地看向陈王妃。
万泉并不是一个名字,而是封号万泉县主。万泉县主名杨宜歆,是长公主长广公主和吏部侍郎杨师道的女儿,此女年龄与苏妧相仿,得天独厚,又十分讨帝王夫妻的喜爱,时常进出宫中,因此气焰很高。
杨宜歆也是时常到陈王府来玩的,可也不知道她和苏妧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儿,天生不对盘。苏妧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从四品的秘书丞之女,平时不卑不亢,能不惹事就从不惹事,从前向来都是见到杨宜歆就要绕路走的。
可最近几年,陈王妃觉得大概是孩子长大了,都有些脾气。苏妧有时候竟然也会不冷不热地跟杨宜歆开怼,两人怼来怼去,通常的情况便是杨宜歆气得火冒三丈,而苏妧就在旁边继续煽风点火。最后,总是免不了杨宜歆仗着自己品级高,让那些前来讨好她的小女孩不跟苏妧玩。
苏妧早就过了怕被人孤立的年龄,而杨宜歆那个趾高气扬的模样,也实在是让她难以喜欢。
她不太出门应酬,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每次出门,都会跟杨宜歆狭路相逢。
陈王妃迎着苏妧那狐疑的视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比她年长几个月,让让她。日后,你们要碰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苏妧弯着那双大眼睛,“姨母放心,我有分寸的。”
陈王妃闻言,顿时送了一口气,招来侍女引着苏妧往花园那边走。
孙氏看着苏妧的背影,看向陈王妃。
陈王妃笑道:“我也是受长公主所托。”
长广长公主对杨宜歆和苏妧天生不对盘的事情,也是之情的。但先前的时候觉得没什么,也就随杨宜歆去了。可谁知昨日圣人放了个大招,毫无预兆地在百官面前口头向苏亶提亲,长公主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从前那样对苏妧不友好,心里就发愁,想着借今日陈王妃设宴的机会,让两个小女孩冰释前嫌。
孙氏闻言,叹息着笑了起来。
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从前的时候,纵然她与陈王妃有交情,长公主又何曾经将他们放在眼里?
贞观七年开春的时候,圣人李世民在宫中设宴招待百官之时,忽然跟秘书丞苏亶口头提亲,说等皇太子明年加元服后,苏家之女也该要及笄了,两人年龄相仿,我向来也十分欣赏爱卿才华,何不你我结为亲家?
圣人的话一出,全场哗然。
苏亶好似早就料到了此时一般,朝圣人微微躬身行礼,“承蒙圣人看得起小女,那臣便斗胆应下了。”
李世民闻言,哈哈大笑。
秘书丞苏亶之女已经是当今圣人定下的太子妃一事,一夜之间,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多少知好色而慕少艾的贵女们心碎了一地,又多少辛辛苦苦栽培女儿想让女儿入主东宫,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王公大臣暗中捶胸顿足。
家中跟随苏亶进宫的仆人飞奔回来向孙氏报信,眉飞色舞。
“圣人说,等太子殿下加元服,咱们家姑娘也及笄之后,便可以举行册立太子妃大典了!”
孙氏闻言,也弯着眼睛笑,让身边的嬷嬷拿了赏银给仆人,另外全府上下的仆人都给了赏银。苏氏之女将来要入主东宫,那是何等的荣耀,不管孙氏心中是否真的高兴,该赏的,自然是要赏。
而此时,苏妧正带着绿萝和藿香两个贴身婢女在摆弄草药。
孙氏带了人过去,看见女儿穿着一套藕粉色的常服站在花草丛中,映衬着少女精致的容颜,透着无尽的清新脱俗之意。十三、四岁的少女,正直是含苞待放的年纪,说不上雍容华贵,可言行间,已尽是自小养尊处优所养成气定神闲,。
苏妧见孙氏过来,朝她露出一个笑容,“阿娘。”
绿萝和藿香两人朝苏妧行了个礼,“夫人。”
孙氏看着苏妧手中的小刀片,语气有些无奈,“怎么自己动手了?这些事情,让绿萝她们做就行。”
苏妧笑着将手中的刀片递给了绿萝,上前挽着孙氏的胳膊往外走,“其实平时都是绿萝她们动手的,我今天看阳光正好,也想动一动。阿娘放心,我都小心得很,看我的手一点都没伤到。”
说着,她还将自己的手举到孙氏的眼前。
孙氏没好气地将她的手打了下去,语气听不出叹息还是安心,“瑶奴,圣人跟你的父亲提亲了。虽然不是正式的,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怕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要是别人,听到自家主子要当太子妃,怕且早就喜上眉梢,忙不迭地要道喜。
可绿萝和藿香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主子的神情,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
苏妧陪着孙氏进了孙氏的屋里,此时苏亶还没回来,苏妧坐在母亲前方的脚踏上,仰头跟孙氏说:“阿娘,或许也未尝是坏事。”
这可是当太子妃,又不是什么侧妃。
孙氏话中有话,跟苏妧说道:“虽然你的曾祖父是前朝重臣,可你的父亲在朝廷是个从四品的秘书丞。”
皇家婚姻,大多数是为了平衡势力,譬如李世民为魏王李泰所选的王妃,便是当朝宰相和知名画家阎立本的侄女。女人嫁入宫中,也得有娘家依仗,才能过得好。
苏氏在长安也算是名门,可名门不过是个噱头,重要的是权势。
苏妧也听出孙氏的话了,但此刻苏妧心大如斗,并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