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有异心,已是总所皆知,这即说明他手里的筹码已差不多准备好,这么说的话,花蕊夫人那边也是大势将成?如此,她父亲这边……叶楠夕脸色有些凝重,难怪刚刚父亲会对她说那些话,原来形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你在想什么呢?”陆真注意到她忽然沉默下去,还一副沉思的样子,便问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说的那些事似乎有些复杂。”叶楠夕抬起眼,敛去目中的担忧,轻轻一笑。
陆真豪气地挥挥手:“嗨,想不通就别想,你是女人家,不必关心这些事,天塌下来也有男人给你顶着。”
叶楠夕嗤的一笑:“你如今也不用想那么多这些事,还是多想想下个月的院考之事不叫妥当。”
陆真马上垮了脸,只是过了一会后,他忽然道:“夕娘,如果我想入伍,你说姨父会不会帮我说话?”
叶楠夕吓一跳,忙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如今这般形势,你要是闲着无聊去军营里历练一般倒可以商量,但这等拿命去拼的事,我劝你别多想。不说姨父的铁板子,光姨眼泪就能淹死你!”
陆真斜了她一眼,哼哼了几声:“你们女人就是麻烦!”
“你们男人的心就是太大。”叶楠夕笑了笑,又道,“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我走了。”
“这就走!”陆真忙道,“中午我们几个同窗相约着烤羊腿吃,就在书院里,有位女先生也在,你也过来吧。”
叶楠夕看着那张年轻的脸,有些羡慕地道:“我还真羡慕你们,只是今日是真不行了,子乾怕是已经在等我了,我马上要去府衙一趟,紫草的事有眉目了。”
陆真一怔,面上的笑就收了几分:“紫草她能放出来了?”
叶楠夕点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真凶已经找到了。”
“这就好。”陆真松了口气,这两天他也想着怎么帮她这事,只是陆家在官府这边本就没什么好路子,不然陆老爷也不会一门心思地想将儿子入仕途。
“我走了。”叶楠夕说着就转身,只是刚走几步,陆真忽然又在后面喊了她一声:“夕娘!”
叶楠夕回头,陆真憋了一会,就挥了挥拳张口道:“他要是欺负你了,你要记得告诉我!”
叶楠夕笑了,点头离去。
陆真站在那,瞧着她走远的背影,面上露出几分失落,只是过了一会,就挠了挠头,转身打起精神往习射场大步走去。
……
萧玄果真已经在那等着她了,叶楠夕过去时,他便让她上他的马车。叶楠夕迟疑了一会,才开口让绿珠坐她的在后面跟着。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各方人手的蠢蠢欲动,母亲她也打算提前动手,我不得不去了一趟京城。”两人上了马车后,刚刚坐稳,萧玄就道了一句。
叶楠夕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便问:“什么?”
萧玄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眼,淡淡道:“送你回叶府第二日,我就起身了,当时的情况,连老师也不得不出门。”
原来是在解释那个月,他为何一直未有露面,叶楠夕回想自己刚刚醒来的那个时候,不禁有些怔然。当时的她,除了最后看到的那个画面,关于这里二十年的记忆全失,因此还以为自己是刚刚穿越过来的。再又因为虚实之中看到的那个画面,以至于她对他就有了一个很固定的第一印象。
因她的沉默,萧玄又道:“我走之前,老师答应我定会让你平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此刻他平静的声音里,似带着几分紧张和不安,就好似怕她不相信一般。
“嗯,原来是这样……”叶楠夕缓缓开口,只是话刚说到一半,马车忽然颠了一下,萧玄即伸出手搂住她。马车走稳后,叶楠夕便推了他一下,他却反拥得更紧了。
“叶楠夕!”他忽然在她耳边喊了一声,叶楠夕没应声,听着他的擂鼓一样心跳,总觉得他下面还有话要说似的。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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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楠夕是坐在窗户边上,阳光照进来,她半边的脸沐浴在春日的暖阳里,显得她面上的肌肤细白得似能发光,浓密纤长的睫毛被染成金色,连那唇色也艳了三分,唯那双眸子,即便是在阳光下,也还是一成不变的纯黑,深暗如墨。叶明忽然想起以前见过的一种墨玉,也是清一色的纯黑,不带一丝杂质,即便是放在烈日下,也没有任何变化,就好似那墨色把光也吸进去了一般。
叶明打量着自己的姑娘,他还记得,她三岁那年,他开始教她写字。当时她才那么小小一点,坐在椅子上,脚都够不着地,但却能一动不动地稳稳坐上一个时辰,即便拿着笔的手都发颤了,却依旧咬着牙一声累都不喊。
叶楠夕注意到叶明忽然间沉默下去,并且看着自己的眼神比刚刚多了几分温和,便奇怪道:“爹怎么了?”
“忽然想起你小时候的事,当时人人都说你聪慧伶俐。”叶明笑了笑,看着她道,“只是没几个人清楚你是个倔强性子。”
叶楠夕莞尔:“旁人的眼光哪能跟爹比。”
“我记得,在家里养病的那段时间,你提过要离开侯府,意欲跟萧玄和离。”叶明看着笑容明媚的女儿,沉吟片刻,忽然就道了这么一句。
叶楠夕一怔,停了一会后,才道:“是啊,只是那会儿,爹和老太太都不赞同。”
“嗯,那个时候情况比较复杂,我后来也与你说了。”叶明点头,然后看着叶楠夕问,“只是如今呢,如今你可是还坚持这个意思?”
叶楠夕愣住,迟疑看着叶明道:“爹怎么忽然问起这事来了?”
叶明微笑:“只是想知道你心里的意思,你如今从侯府搬出去了,但他却还未出来建府。侯府的情况你就算了解得不深,但也知道一二,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和正在面临的事,之前我也一一与你说了,所以,为父想听听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莫名的,心里就生出几分惘然,跟刚刚的感慨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似乎又说不清。
就好似,深埋在心里的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似的,但,却又在将出来的那一瞬,被压了下去,因此,心里那等惘然的感觉又深了几分。
耳边忽然响起昨晚,他紧紧抱着她,一声一声,连名带姓地喊出她的名字,喊得她的心都跟着发烫发颤起来。
“夕娘。”叶明忽然喊了她一声,叶楠夕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出神了。
“爹既然问了,我也不瞒着。”叶楠夕想了想,便道,“之前在家里那段时间,我的记忆一直就有些混乱,完全就记不起自己在侯府的生活,而且当时我又是那么一个情况,所以自然是不敢再回去的。虽然老太太对我很严厉,但我心里明白,老太太还是护着我的,爹也是一样,不然当时我也不能在家里把身体养好。有这么一个为着我的娘家,对比那边要了我的命的夫家,还有,我在家里躺了整整一个月,却一面未露的丈夫,我自然是对那么没有任何留恋。”
外面,萧玄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本是要进去的,却听到叶明忽然对叶楠夕问出那句话后,他猛地收住脚步。
想要离开时,却被叶楠夕轻轻缓缓的声音缠住,两腿再动不得分毫。阳光下,一身大袖院服的他,身姿挺拔,容貌英俊,气质儒雅,只是眼神有些黯然,脸色亦有些发白。
“不得已,回了侯府后,有些事情想起来了,有些事却一直没有想起。”叶楠夕说着就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不说,爹也大概是清楚的,我们两家这样的关系,我在那侯府是不可能有好果子吃。当然,那段时间,因有萧玄的看顾,花蕊夫人倒也没真正伤到我什么,但日日要防备着过日子的生活,实在太累。所以为了离开那里,无论是和离还是被休,我都是愿意的,可是他并不答应。后来,我借着百善会的机会,总算是从那搬了出来,虽说以后不知道会如何,但现在,我多少是松了口气。”
叶明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然后问:“如此说来,你真正想要的并非是和离,而是搬离侯府?”
“若想离开夫家,我当时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么一个法子。”叶楠夕淡淡一笑,“如果爹是想问我现在还想不想和离,老实说,我其实也不清楚。”
“为何会不清楚,顾虑何在?”叶明看着她道,“还是你已经离不开他了?”
门外,萧玄手心都捏出了汗,他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紧张这么期待过,似乎连心脏都跟着缩了起来。如若,她能似他之心——可是,屋内传出一句轻轻的“不是”令他紧握的手骤然一松。
“自搬出侯府后,我就没有好好想过这个事了。”叶楠夕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看着叶明道,“其实我想得再多,也拧不过大势所趋,爹今日忽然问我这事,是不是因为事情有了什么变化,与我,跟他有关?”
“你眼下的安稳,终只是暂时的。”
“我知道。”
“关于他,你想起来了吗?”
“没有。”
“希望想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