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够笨的!”冯冰想骂儿子,但她知道他已经很难受了,只得叹了口气,随后又指着地上的零碎,“那你也不至于……这样吧?”
“哦,我只是想把宋磊以前上中学骑的自行车找出来。擦一下修一下,应该还能用的。”
“那倒是!我当时什么东西都给她买最好的。这车弄好了,应该和新车一样好使。不过问题是,家里现在也没人需要骑车啊?小兵还这么小,他也骑不上啊?”
“妈,我是想,请你出面,把这辆车借给蒲英用——她经常在图书馆和理学院之间跑,校园那么大,有个车子也方便点。”
冯冰瞪大了眼睛看着儿子,“你干嘛不自己直接给她?”
“妈——你儿子被人家屡次三番地拒绝,他也是有尊严的,好吧?”
“哦,你有尊严,自己不去,让你妈去——你妈的尊严呢?就不要了?”
“妈,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啥意思?”
“我……你不是借过相机给蒲英吗?你和她的关系那么亲密,借她一辆自行车,也没什么关系嘛。”
冯冰恍然大悟,“哦,你的意思是,让我以后在她面前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冯垚不说话,当默认了。
“我真服了你了。”冯冰直摇头,“那你今后怎么打算?就这么默默地当……长腿叔叔?”
“妈,你就别笑话我了。”
“我就不明白了,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哄她的?她为什么就不能回心转意?是不是你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妈,不是我的问题。”
冯垚想了想,又说:“不过,今天也是我的问题,是我太着急了!总之,时机不到吧。”
“我真是越听越糊涂了。”
“妈,蒲英她,现在正处于对我的厌倦和排斥期。我越靠近她,她就会离我越远。”
这是冯垚刚才修理了半天自行车,痛定思痛后得出的结论。
“怎么这么复杂?那你准备怎么解决?”
“我只有什么都不做,离得她远远的。”
“这是什么烂主意?那要这样,我的儿媳妇什么时候才能进门?”冯冰威胁儿子道,“你再不抓紧点,过几年我的身体不行了,可就没办法帮你们带孩子了。”
冯垚虽然心情不好,但也被母亲的话逗得笑了一下,“妈,我将来的孩子,就不麻烦您老了!至于你想要的儿媳妇,什么时候能进门?我也不知道,只好听天由命了。”
“你这么消极,那怎么行?”
“妈,你别说了。蒲英是个死脑筋、倔脾气,你可别乱来。行了,这车我也装好了。妈,你记得改天给蒲英送过去。一会儿我就回摄制组,过阵子到外地拍摄,可能很久回不了家了。”
冯垚很快站起身,推着车子转了两圈,又带着小兵骑上去,到前院晃了一圈。
新擦的车铃“叮铃铃”的响声,和着小兵咯咯咯的笑声,让宋家的前院很是热闹了一阵。
冯冰跟着他们来到前院,对还站在花圃间的宋教授低声说了几句。
宋教授听后,看了看儿子和外孙说笑玩闹的样子,握了握老伴的手说:“不用担心,他现在已经没事了。”
“能不担心吗?听他的意思,他和英子丫头,现在已经搞成了僵局了。”
“没事!事物总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一切矛盾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转化的。”
冯冰晚饭后依照惯例带着外孙和保姆,在通院校园内溜达了一圈。
等她走回自家门口附近,一眼便看见了那辆停在路边的老款捷达。
“小兵,我们家来人了,你猜是谁?”冯冰问。
一路都在玩遥控直升机的黎小兵小朋友,先是仰头疑惑地看着姥姥,然后在姥姥的眼神提示下,才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子。
他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舅舅!是舅舅回来了!”
“没错,是舅舅!……诶,宝贝儿,你慢点!把飞机收好了,再跑!”
“噢。”小兵急忙把飞机遥控降下来,交给保姆拿着,这才蹦蹦跳跳地往家里奔过去。
一进院门,他就大喊着“舅舅!舅舅!”,直接冲向了房子正门。
“小兵,你舅舅在后院呢!”正蹲在花圃里忙着修枝剪叶的宋教授,直起身子提醒了一声。
“噢,谢谢姥爷。”小兵马上拐了个弯,往房子后面跑去。
“慢点跑,小心摔了。”冯冰跟在后面随便喊了一嗓子,便准备带着保姆先进房去了。
宋教授却停下了手中的修剪工作,冲她招招手,“老兵——!你儿子,今天,有点不对劲。”
自从家里有了“小兵”,宋教授在家里就把对妻子的称呼,从“冯冰”改成了“老兵”。
“他怎么啦?”冯冰走过来,蹲在老宋新剪过的月桂灌木丛旁。
“刚才他一回来,就钻到屋子后面。我跟过去瞅了一眼……你猜他在干嘛?”
冯冰摇摇头,“不知道啊!我说,你说话能不能痛快一点吗?”
宋教授无奈地笑了笑,“你呀,就是急脾气。好了,我说了——冯垚他在后面修车呢。”
“什么?”冯冰的眉毛一挑,知道事情大条了。
冯垚从小就是个懂事的早慧孩子。不像一般的男孩子那样喜欢打架滋事。
他最大的癖好,是做点小东西,或是修理东西。
一开始,他只是鼓捣自己的玩具和家里的灯泡、插头之类的小东西,慢慢地可以做些小书架小凳子之类的木匠活儿。再后来就自制各种坦克飞机军舰的模型。
七岁的时候。冯垚做了一艘炮舰模型,不但外表像模像样,舰尾还安装了螺旋桨和微型电机。可以在水池子里自动行驶,并可以喷出火药礼炮,让家属院里的小孩子们都佩服不已。
宋教授因此发现了儿子的天分,便把家里的小收音机、旧电视、旧冰箱之类的家电都交给他练习修理。后来,他还从实验室里搬来废弃的军用电台,亲自教儿子维修。
于是,冯垚的动手能力就这么给培养出来了。
同时他也另外养成了一个习惯。
那就是冯垚在遇到困难,或是感觉压力很大的时候,总会做点什么东西。或是修点什么机器。他将这种机械和电工的活儿当成了一种静心和减压的方法。
当年高考的时候,别的考生都在做最后的复习冲刺,冯垚却把家中的那辆捷达汽车,里里外外全部拆了,并重新修整擦洗了一遍。而最后放榜,他的成绩很好。在全院子弟中名列前茅。
冯垚的这个癖好,通院的很多教师和家属们都是知道的。大家都以为宋教授的这个儿子,将来一定会考上军理工,继承父亲的专业。
谁都没想到,冯垚居然报考的是南京政治学院。走上了从军从政的道路。
宋教授当时对儿子的选择也有点意外,不过他和冯冰都很开明,尊重孩子的选择,并且因为有更加天才的女儿考上了国防科大,也算是有人继承了搞科研的家风,他也就没有反对儿子的选择。
这么多年过去了,宋教授渐渐理解了儿子当初的选择,并由衷地觉得,冯垚并没有选错。
尤其是在他看了冯垚写的那本广受各界好评的军史书之后,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个人喜欢干的事儿,和他真正擅长的事情,往往并不一致。
冯垚喜欢动手摸机械,但他真正的天赋却并不是理工,虽然他的数理成绩也很好,如果真的上了军理工,也可能会成为一名不错的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