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谨慎让步的姿态倒是符合山区牧民一贯的处事方针:他们不怕惹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能够达成和解,有些仇恨是可以暂时放下的。毕竟在这片高寒山区,活着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为了仇恨进行大规模火拼,如果付出的代价太高的话,大家也会选择把仇恨埋藏在心里,暂时笑眯眯地握手
可是,怎么能和解啊?杀戮进行到这种程度,怎么能罢手?
定居点里属于二老爷的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而其他两股势力也伤亡不小。喀泽曾信誓旦旦要抓捕“扎喀贡”归案,他带了十几个人出来,现在只剩下形单影孤的五个人。经此一役,定居点的武装力量已经半残了……
对面的“扎喀贡”举起了酒杯,喀泽也无奈的举杯相应,不过扎喀贡明显不把这杯酒当“第二轮提问酒”,他将这杯酒一饮而尽后,而后起身将酒杯倒扣在桌上,随即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喀泽一时之间被“扎喀贡”的举动弄懵了……就,就这样完了?我还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呢,你也多想几个问题问问我啊为何你什么也不问就走了?难道你一点不好奇吗?
喀泽郁闷的坐在桌子边发了一阵呆,他挥手让老板拿过来旅馆固定电话,开始试着拨打定居点的电话,果然这电话拨不通。想了想,他又想起一位在吉尔吉特的朋友电话……好在这次电话终于拨通了。
电话接通后,喀泽在朋友的询问下愣了半天神,当朋友以为是谁在恶作剧,唾骂一声准备挂机时,喀泽这才回过神来,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赶紧向朋友通报自己的名字,而后要求朋友记下一个电话号码。
“我的好兄弟,我全指望你了。我现在在距吉尔吉特市0公里外的三岔口镇,我的追踪目标准备乘坐明天的班车去吉尔吉特,我希望你们能把他拦截,但……我现在无法传递这三个人的照片,我的手机没电了,大约半夜能充好电,但我却不能保证电话能拨出去,因为这里的电压极不稳定,什么时候通电我还说不上来……”
喀泽反复强调他的电话没有电,实际上是一个暗号,告诉另一方通讯者自己陷入了困境。
这是一个求援信号,喀泽在电话里不敢说详细,因为这部电话没是没有经过加密处理的,他希望对方接到暗号后,立刻拨打自己的卫星电话……但愿充电后,卫星电话可以拨通定居点,不过,定居点在海拔u千米的群山中,谁也不能保证电话信号能畅通无误。
喀泽是用一种当地土著语言交谈的,这种土著语言已经很接近了丽莎部落的语言,监听的安锋与阿盖尔都听不懂,但只要喀泽把信号发出去,打草惊蛇的目的就到了。
晚饭时间三岔口小镇有一点热闹,沿着公路移动的军车以及驮队在傍晚时分涌入了小镇,这时候喀泽已经吃完了饭,洗完了澡,他端着一杯当地特产的烈性酒,学着初入小镇时“扎喀贡”做出的悠闲模样,端着酒杯,提着形如烧水壶形状的酒瓶,走到凉台上,一边小口呷着酒,一边端详着对面的窗户,希望知道“扎喀贡”在房子里做了什么……
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安锋现在已经对这支追捕队失去耐心了,如果对方老老实实躲在自己的房间瑟瑟发抖,安锋或许会宽容的放对方一马,这时候,见到喀泽敢嚣张的走到凉台上眺望自己的窗户,他怒从心起。
这个时候,丽莎已经看到了对面凉台上的喀泽,她认识这个人,所以第一眼看到此人出现,她立刻胆战心惊的躲在房间阴暗处,安锋听到背后的颤抖声,先平静的转过身来催促丽莎:“带上你的行李,我们……提前动身吧。”
丽莎对此毫无异义,她甚至没有没有问大家采取什么方式离开旅馆:“我,我没有行李,你刚才给我买了几件衣服,旧衣服算了吧,旧衣服都扔了吧,我不想穿着旧衣服回家。”
丽莎什么都没有拿,就这样空着手走出旅馆,安锋倒是从房间角落里提起一支大号旅行背囊,他大摇大摆的在房间走动着,完全不在乎对面凉台上喀泽的目光,因为这时喀泽已经被一只小虫子轻轻叮咬了一下,浑身陷入僵硬状态。间谍小虫蕴含的是“僵尸毒素”,所以他的眼珠还能转动,还能看到对面的一举一动,他还能照常呼吸,但手脚却完全处于强直状态。
丽莎走下楼梯时老板并不在,安锋从其他房间抱出了努尔,这时站在凉台上的喀泽转动眼珠,僵直的看到一辆军用卡车缓缓驶入三岔口小镇,不用安锋伸手打招呼,军车就自动停在了旅馆门前,而后努尔与丽莎被安锋抱着送上了后车厢。
这辆军车康吃康吃开走后,安锋并没有走,他站在马路上冲喀泽笑了笑,而后他悠然的走到喀泽凉台底下,左右望了望,发现无人注意这里,他单手一扒凉台边缘,轻盈的一个翻身,跳到了喀泽的凉台上。
好吧,其实小镇上有人看到安锋跳上凉台,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注意到安锋翻墙的人,接着发现安锋与喀泽喝了起来……这也并不神岂,小镇并不大,安锋此前进入喀泽所在的旅馆,那时大家都闲着待在门口晒太阳,安锋与对方在门厅喝过酒,这件事对小镇上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实际上,安锋虽然做出与喀泽碰杯的模样,背地里他在往喀泽嘴里强行灌酒。
第三百三十二章醉死你
这片高寒山区人们喝酒的习惯很不好,喜欢向酒里加一些香料,比如大茴香与胡椒等什么的。安锋不习惯这种饮酒方式,但他现在扮演的是这片山区土生土长的牧民“扎喀贡”,所以他面无表情的容忍着老板往酒杯中添加各种粉末,而后若无其事的举杯,与喀泽碰了一下,双方表情麻木的将这杯酒吞下去
这时候,岩鹿与剩下的三名追捕队员终于可以面对“扎喀贡”了,但不知是怎么地,真正面对“扎喀贡”,这群人突然失去了拔枪的勇气,他们只敢远远地站着,倾听着这里的交谈。
咽下这杯酒片刻,喀泽突然咳嗽起来,大概是胡椒味太冲,让他适应不了,等他喘息半响,发觉安锋的神情很平静,而这时老板又给他们各自填满酒杯,喀泽喘息的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交谈中,两人的手都放在桌上,但安锋的手枪放在他的右手边,而喀泽拒绝把枪摆到桌上,因为他知道他不能跟别人比开枪速度,这不是他的强项。
安锋竖起中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平静的说:“似乎,应该由我来提问。
“哈哈,我都忘了我为什么追杀你……桃色事件?哦,你拐跑了一位夫人
如今想起这个理由,感觉多么荒诞啊,而我竟然因为一个如此荒诞的理由,穿过了茫茫的高海拔山区,追杀你到这里……我们追杀了你多少天了?”
喀泽一付如梦方醒的样子。在酒精的刺激下,他的思维既活跃又麻木,近一个月的追杀,让他只记得赶路赶路赶路,目标一直在前方不远处,为此他陷入一种偏执情绪中。此刻,才有点恍然大悟:
原来“扎喀贡”这个目标并没有什么价值,他大可以中途罢手,直接返回到定居点中,他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要办啊。定居点的一名驮夫拐走了一个女人,多么不起眼的事情啊,他竟然为之耗费了多天的时间。
不过,这位“扎喀贡”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喀泽,令他依依不舍、流连忘返、抓心挠肝的。现在对手就坐在对面,他抓心挠肝的想号令大家采取强硬措施……啊啊啊。好吧,用步枪远程对抗与手枪近距离对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喀泽带来的人可以在追杀“扎喀贡”的时候气势汹汹,举枪冲安锋射击不已,但此刻“扎喀贡”真坐在他们面前,手枪就在他们腰间,他们却……全体萎了。
这一刻,他们首先想起的是那场矿区对抗,记起了他们人出来,如今只剩下5个人活着。
因此……他们真的怕了。
喀泽以前口中反复唠叨说自己才是弱者,但那只是嘴上说说,他用这方式要求队员重视被追捕的敌手。但这一刻,他才切肤的感受到——原来我们真是弱者啊。
这种感觉令他十分痛恨,很虚弱、很无力。
正是这种感受让喀泽脱口问出刚才的问题,他现在已经坚定地相信:“扎喀贡”并不是个普通的人。然而,要确信这一点很难,求证这一点也似乎……很玄幻。因为“扎喀贡”能够进入定居点并不是毫无原因的,定居点里有人能够说出扎喀贡5岁的模样,能说出扎喀贡离开父亲部落的时间——他们想不到面前的“扎喀贡”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扎喀贡”了。
面前的“扎喀贡”与过去的“扎喀贡”相貌一模一样,身高个头完全一致……在喀泽等人的世界观里,不可能有如此惟妙惟肖、完美无瑕的化妆术,而且连说话声音都完全一致。
所以,喀泽相信面前的“扎喀贡”就是他一直追杀的那个人,这让他猜测“扎喀贡”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经历,比如在什么隐秘地方接受过特种训练,就如同他们的训练营一般——只有这样才能说明“扎喀贡”为何格外凶悍。
喀泽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慢慢的说:“确实,现在,应该由你来发问……嗯,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打算——何——时——结束追踪?”安锋平平淡淡的问出这句话。
其他的追捕队员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一贯注重小节的喀泽却感觉到一股冰冷寒栗从额头逐渐下降,降至脚尖,他浑身被这股寒气僵住了。
这么说,对方失去耐心了,对方打算做个了断了——如果我们打算继续追踪下去,那么明天对方就要动手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