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了攥手心,她阔步朝他那个方向走去,行了个标准的使者礼仪,“天阙军师拜见漠渊陛下。”
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腰毫不退缩地直视着那个男人,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探究。
帝王却没有理她,依旧低垂着眼帘继续着手中动作,神色专注,该干嘛干嘛,沏茶的大掌骨节分明、如玉修长,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那一步步的工序,活像找她来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苏紫染也不急,就这么看着他,等着他。
他突然眉梢一挑,直直地抬起凤眼,犀利的双眼中含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苏紫染一时不察,就这么蓦地撞入他深邃如墨的眸中。
“军师来了。”他微微勾唇,活像是刚刚才注意到她一样,朝她招了招手,“来,到朕身边来坐。”
这模样、这语气,要多熟稔有多熟稔!
苏紫染不禁暗暗咂舌,她是不是失去记忆了,这皇帝其实是认识她的吧?
莫名其妙地走到他身边,看了看他坐着的那张长椅,确实有间隙再容纳好几个人,但她总不能跟人家一个皇帝同座吧?
“紫染,为何不坐?”
苏紫染脚下一软,差点没跌到那张长椅上去,一脸惊悚地看着他:“陛下,我们……不,您跟我,曾经认识吗?”
这哪里像是不认识的样子,分明就是老朋友之间寒暄的态势啊!
帝王毫不在意地捋了捋袖袍,将方才沏好的茶缓缓注入杯盏之中,那慢条斯理的动作看得苏紫染几乎抓狂掀桌,他却像是没有察觉一样将添满的茶盏递了过去。
“紫染,尝尝朕泡茶的手艺如何。”
苏紫染眉心一蹙,整张脸都显得有些扭曲,漠渊的帝王泡茶给她,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可她现在却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接过茶盏谢了恩,见对方也没有要解答她心中疑问的样子,心里委实更难受了。
“怎么不喝?”
那人挑了挑眉,忽地像是了悟般地捧起茶盏啜了一口,又在她面前晃了晃。
“看吧,朕没有下药,你可以安心。”
苏紫染只觉脑中的某根神经又被击中,眼皮猛地跳了跳,她敛了敛眸,款款一笑:“不知陛下今日召紫染前来所为何事?”
他不肯说就算了,她就权当没来过。
至于这个皇帝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她迟早会知道!
“哦,其实朕只是有句话想告诉你。”
苏紫染继续笑着打哈哈:“陛下若是有何吩咐,尽管派使者通传一声就是,又何必亲自前来这边关危险之地。”
“难道本王稀罕不成?”
苏紫染暗暗瞪了他一眼,这男人,对方不过要求见她一面罢了,突然这么冲动干什么?
殊不知,男人此刻对她是一万个不放心,任何可能让她出一丁点意外的险他都不能冒。
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变了,尤其是那个漠渊来使,虽然他们战败了,可是男人这声不稀罕摆明就侮辱了他们漠渊、侮辱了他们的新帝,一张脸顿时气得铁青。
“睿王爷怎么能这样说话?我们王并无恶意,只是想要见军师一面罢了!”
苏紫染连忙出声与那士兵解释:“这位使者,我并非不想赴你们陛下的约,只是我即将与睿王爷回京,而漠渊京城与此相距甚远,若是在下要赶去漠渊一趟怕多有不便,不如……”
话未说完,就被对方尴尬地笑着打断:“军师尽可放心,我王已经来了边关,所以军师此刻前去,傍晚前应该就能回来了。”
瞧瞧,连这都替她想好了,她还如何拒绝?
苏紫染顿时又是震惊又是哭笑不得。
那位新帝究竟是什么人,见她做什么?
按理说,这次的战争也没什么需要那位新帝亲自料理的事,他为何就特地跑来边关,难道只是为一本读}小说txt了见她一面吗?
若是果真如此,那也太离奇了。
如果对方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那她此刻就只是小九——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军师罢了,堂堂漠渊新帝,见她做什么?难道还以为战场上那些运筹帷幄的事儿都是她出谋划策的?
如果对方知道她的身份,那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她的身份只有君洛寒和容恒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怎么就传到漠渊京城里去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真的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不记得她从前认识什么漠渊三王爷啊,怎么突然之间就找上门了?难道是像慕容殇那样无意中结识的?可是她并不记得自己还救过除了慕容殇以外的人啊……
想想就觉得头疼,苏紫染拍了拍脑袋,一脸纠结地皱紧了双眉。
而此时此刻,君洛寒的脸色并不比她好多少,漆黑的凤眸如同打翻的泼墨一般,浓郁得怎么也化不开。
他只道那漠渊新帝既然如此大费周章地跑来边关见她,那他们的关系一定不简单。
他不得不担心那漠渊新帝又是一个慕容殇一样的人物——又是一个与她早就相识、甚至情意深厚的男人。
想到这里,他不由眸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就像是一个探究不到尽头的谜,她身上实在有太多他意想不到的事,她所结识的人、她所了解的事……而她口中的那位教习先生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怎么能把一个大家闺秀教得这么不伦不类?
察觉到他凝视的目光,苏紫染敛了敛眸,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脸上那种纯然的表情分明写着“我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方才还阴云密布的脸上顿时散了几分寒气,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几分头痛、几分无奈,还有几分淡淡的宠溺。
营帐中的众将领顿时敛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