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她在宫中挨打，这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

楚玉只觉得心里一股寒气冒出来，竟然不敢多看燕王那双冰冷的眼睛。

“殿下救我！”

然而此刻，康王却没有再开口阻拦，而是慢慢闭上了眼睛，当做一切都没有听到。

楚玉被拖出去的时候，康王府的妾侍们都噤若寒蝉。许侧妃尤其想到自己曾经在婠婠面前的央求，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她怕得不得了，直往赵侧妃的身后藏，赵侧妃知道她怕是又做了什么在心虚，可是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拦在她的面前。然而燕王却没有收拾许侧妃的意思，他的目光平淡地落在康王的身上，冷冷地说道，“既然醒了，你就不要再装死。本王不想为了你再来第二次。”

康王张开眼睛。

“多谢你，也多谢婠婠的当头棒喝。”他轻声说道。

刚刚他尚且仿佛昏迷的时候，许侧妃还在一旁哭着对赵侧妃说着燕王妃的狠心。

婠婠的那一句句话，其实都落在他的心底。

康王的心情莫名难过。

既然对他无心，又为什么要摆出冰冷的模样，却对他再一次伸出手。

她的每一句话，都是敲打他，叫他不要自暴自弃。

她明明不希望他有事，可是却依旧冷冷地拒绝他。

“不必多谢。我们夫妻不过是不希望再看见这宫中多几条人命。”燕王有些冷漠地说道。

康王侧头，看了他一眼，挤出了一个笑容。

“王弟，我如今才发现，原来那么多年的野心勃勃，其实如今想来，还不及我母妃的一条命。”他的眼里慢慢地流下眼泪，轻声说道，“我希望母妃活着。哪怕没有我如今的地位。或许是我的野心才害死了她。她知道我做的很多事，一直都在忍受。可是如今，她忍不了了，才……这是我的报应。我想给她，给我最好的未来，可是却成了她的催命符，也叫我这一生永远都在悔恨之中度过。”

他的眼底泪光刺眼。

那份悲恸，令人见了便十分痛心。

燕王却慢慢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榻上脸色灰败的康王。

“追悔莫及？”他勾了勾嘴角，冷淡地说道，“你母妃心中最重的就是你。你明知道她对你放心不下，如今这样软弱，是想继续当个废物，叫你母妃也对你追悔莫及吗？”

见康王抬头看着自己，燕王慢慢收回了目光。

“还是你自己心虚。你自己什么都明白。”

“王弟。”

“我不想知道你与韦妃遭遇了什么变故，因此才会落得如今的局面。只是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叫故去的人泉下不安。逝者已矣，你也应该振作。”

燕王顿了顿，看着康王缓缓地说道，“你好自为之。”

这个声音突兀，可是却叫众人猛地都看向病榻。

康王此刻虚弱地靠在床边，衰弱无力，却神志清明。

“殿下，你醒了？”赵侧妃急忙起身。

她的眼底多了几分惊喜。

康王面上没有笑容，仿佛没有听到赵侧妃的话，目光只落在被压在地上的楚玉的身上。

他抿紧了嘴角，一贯俊美的脸上多了几分冷酷的感觉。

楚玉艰难地抬头，含着眼泪看着他。

“殿下救我！燕王殿下仗着您昏迷不醒，想要为燕王妃报仇！”

“我一直都是醒着的。”康王靠在了床边，见楚玉一双美眸紧紧地看着自己，他突然勾了勾嘴角，轻声说道，“你一定要闹得阖府不宁，是因对我心怀怨愤吗？”他的目光落在楚玉的身上，慢慢地说道，“该给你的，我都已经给了你。你应该知道我对你已经万分容忍。楚玉，你的确对我有功，可是我也并未亏待你。”他的眼底带着几分怅然，仿佛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在楚玉惊慌的目光里缓缓地说道，“我也从未想过，你会这样依依不饶。”

“殿下……”

“既然你想要出府，那本王成全你。”

康王带着几分心灰，平静地说道，“你想必已经看出，本王已经不能给你带来荣耀。”他此刻满脸的心灰意冷，甚至仿佛对一切都没有了兴趣，什么皇位，什么雄图大志，还有那么多年的筹谋与隐忍，如今仿佛都没有了兴趣，平静地说道，“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本王如今的心情。”他没有说清楚，赵侧妃一脸茫然，然而燕王却皱了皱眉，没有想到韦妃的死令康王的打击这样大，这仿佛是要放弃争夺储位的意思。

可是……仿佛夺嫡？

康王是一时的心灰意冷，还是永远都不想图谋那个位置了？

“本王还是那句话。若是你愿意，本王给你一生的荣华富贵，太平安稳。若是你不愿意，若是想要改嫁，本王也随你的心意。不必在本王的王府闹得王府不宁，又千般算计，想叫本王厌恶你，叫你逐出家门。”见楚玉的脸慢慢地失去了血色，显然被自己看破因此多了几分惶恐，康王摆了摆手，叫赵侧妃不必上前扶着自己，冷淡地说道，“若你还没有找到想要迎娶你的皇族，本王就还叫你是康王侍妾的身份。什么时候找到了下家，什么时候本王放你自由，这是本王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知道楚玉的野心。

她固然爱慕自己，把自己当做一生最重要的男人。

可是她也最要地位风光。

她想要当皇后，想要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想要受到所有人的叩拜，也是不争的事实。

她又是这样聪明，应该看得出自己如今已经身心俱疲，再也无力，也无心再去争夺皇位。

因此知道他的软肋在，知道他最厌恶自己身边的女人非议婠婠，想要以此为手段叫他忍无可忍，将她逐出王府。

康王是病了，可是脑子还在。

他看得出来，因此也不吝啬成全她。

可是她曾经为了他付出了一切，在宁王的身边忍受了宁王那么久，康王最后对楚玉的宽容与维护，不过是在她还没有找到想要娶她的，对皇位有一争之力的皇子的时候，给她最后的庇护。只要她的头上还顶着康王妾侍的名头，帝都之中就不会有人敢轻易地动她。这是康王唯一能为楚玉做的。他迎着楚玉那双总是如同秋水一般潋滟的美眸，心里生出的却只是释然与平静。

也罢了。

他的心里本就没有爱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