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敢放肆呢?”婠婠就笑着偏头说道,“虽是姑母,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先论国礼。两位娘娘是御封的妃嫔,能如此亲近地说话,就已经是逾矩,怎能得寸进尺呢?”
她说起来,其实不过是不愿口口声声唤了姑母,回头叫人往头上扣一顶轻狂的帽子。然而楚贵妃却看着婠婠十分满意的样子,微微颔首就笑道,“你倒是十分规矩。这样有规矩,也难怪母后喜欢你了。”
她自己在这宫中谨小慎微地活着,哪怕得皇帝宠爱却依旧恭顺谦和,因此也格外喜欢婠婠这样规矩的女孩儿。
叫她说,楚家余下的几个女孩儿,都是太闹腾张扬了些。
不过是太后本家,却比公主还骄狂,楚贵妃一向谨慎,就觉得这样不大好。
可是她也叫人传话儿劝了长兄承恩公几次,叫他收敛,承恩公却只当做是耳旁风。
“不过是规矩二字,哪里敢当娘娘的夸赞呢?”婠婠就客气地说道。
她嘴上说得比谁都规矩,口口声声规矩顶在头上,燕王就含着几分笑意垂头喝了一杯茶。
他将茶顿在桌上,见婠婠脸不红气不燥热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只觉得心都轻松了几分,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婠婠。
他的目光叫婠婠如坐针毡,连楚贵妃都察觉到了。然而见到燕王对婠婠的这份关注,却令楚贵妃眼前一亮。
“总是叫着娘娘,倒是疏远了。虽然国礼要紧,可到底也是天伦。”楚妃却在这个时候对婠婠温柔一笑。她是真正温柔如水的女子,一颦一笑都完全没有半分尖锐的气场,因她是庶出,因此越发柔顺一些,虽然素日里不及楚贵妃得宠,可是因皇帝看在她的出身上也总是会额外多关照几分。
她气质温婉,挥手叫宫中的侍女,包括方才拿燕窝给婠婠的那个宫女一块出去,这才笑着对婠婠说道,“如今都是自家人,你自然可以唤我们姑母。”
“给姑母请安。”
婠婠重新起身福了福,这才垂头抿嘴儿笑了。
“偏你是个机灵的。”楚贵妃就点着楚妃的额头说道。
虽然姐妹两个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可是楚贵妃姐妹的感情却一向都十分亲密,且在这后宫人心叵测之处,也只有彼此才真心相待,因此这些年下来,她们两个越发姐妹情深。哪怕是嗔怪,也带着几分与众不同的亲近。
楚妃自然也知道楚贵妃对自己十分信任,笑着指了指婠婠的方向说道,“明白规矩的,自然就要我机灵些。若是遇到那不懂规矩的,我再机灵些,岂不是要上了天去了?”
这说的就是楚家的几个女孩儿。
楚家女孩儿多了几分轻狂,楚妃就只好素日里冷淡些,压住她们的锋芒几分。
不然再狂妄下去,只怕回头就是大罪过。
皇帝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自然百无禁忌,可是若他不喜欢了,那之前的种种逾越之处,都要成了证据。
楚妃在宫中见多了繁华锦绣,却一夕从云端跌落的无常之景,活得格外谨慎。
只是她的目光落在楚贵妃温煦扫过婠婠和燕王的笑容,不由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声。
“不许想太多。”
燕王伸手弹了婠婠的额头一记。
“殿下!”婠婠被惊动了,顿时红着脸捂住了额头。
在两位楚妃的面前对她做这样亲密的举动,会叫人想歪的。
她就往一旁坐了坐,和燕王努力保持距离。
“你啊。”见她摆出一副跟自己不熟的样子,燕王英俊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无奈。
这世间女子,就没有不愿意和他之间多几分亲密暧昧的,可是婠婠却偏偏对他避之不及,不仅如此,每每他想着彼此之间更进一步的时候,婠婠总是会突然就不知道想到什么,就对他变得冷淡下来。
他无奈地探身,见婠婠仿佛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往后缩了缩,就面无表情地拿起了婠婠身边的一个汝窑瓷器茶盅,带着几分纵容地说道,“你不喜欢,我就不对你做什么。你还坐得那样远?”
婠婠咬着嘴角看着燕王。
“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你坐回来。”燕王努力露出一个和气的表情。
婠婠继续看着他。
“我发誓,不碰你了。”
婠婠也觉得自己在两位姑母面前对燕王冷淡有些不像话,这才坐回了方才的位置。
她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香气环绕在燕王的鼻间,他突然挑了挑眉尖儿。
花容的脂粉香?
“婠婠和你认识?”楚贵妃作为承恩公太夫人的亲生女儿,又是占据高位,因此说话就格外轻松自在一些。见下手的楚妃正含笑看着婠婠,她的目光落在燕王的身上,想到燕王对婠婠的那些纵容忍不住眼睛微微一亮,就对婠婠带着几分嗔怪道,“怎么这样和燕王说话?到底燕王是皇子,你可不许任性,知道吗?”
她见婠婠恭敬地应了,这才带着几分怀念地说道,“想当年我尚未入宫的时候,和三哥的感情最好,如今看见了你,倒是眉眼儿之间有三哥的几分影子。”
婠婠就笑了。
虽然她生得更近母亲周氏,可是楚贵妃这样说,显然是对自己的亲近。
她总不会傻兮兮地在这个时候反驳楚贵妃,说自己更像母亲。
“父亲也常在家中说起当年和贵妃娘娘的事儿。”
楚贵妃和楚三拉一母同胞,自然十分亲近,且楚家之中,承恩公是个爱猜忌很自私的人,二老爷为人庸碌,四老爷只喜欢风花雪月,都是提不起的豆腐,别说护着楚贵妃,就是自己都自身难保,因此楚三老爷一向护着妹妹,就与楚贵妃之间格外亲近。
素日里楚三老爷也的确担心楚贵妃在宫中过得不好。婠婠说这话倒不是虚言,楚贵妃听了微微一怔,之后美丽皎洁的脸庞上就多了几分真心的笑意。
“是我无能,令三哥担心了。”她就笑了笑和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