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天下 (全文完)_分节阅读_34

皇甫无双不知为何,听着那掌刑的声声脆响,心头便觉烦躁。尤其是花著雨明眸中的那一丝悲悯,似乎是在怜悯他?

“住手!”皇甫无双冷冷开口。

小太监打得兴起,收势不住,又使劲抽了一下,才罢手。

皇甫无双跨步走到花著雨面前,一把将小太监推开,狠声问道:“你笑什么?莫非是嫌本殿下罚的太轻?”

受刑之人,不是都会求饶吗,她非但不求饶,竟还向他微笑。而他的笑,偏偏还好看的很。脸颊虽被打得红肿,但脸上却无一丝萎缩之态。那双明眸更是如清水一般,波澜不惊,黑深的瞳仁里,隐有光华在流转。

“殿下,与宫刑比起来,掌刑自然是轻的。奴才之所以笑,是因为只有笑,才能令奴才心中好过。”花著雨淡笑着说道。

虽自称奴才,语气也很恭谦,但是,因了她清丽的嗓音,这样的话说出来,竟隐有一丝洒脱之意。

皇甫无双微微一怔,想到他已经毁掉了这样一个绝代男子,心头浮起一丝莫名的愧意。

“本殿下让你成了废人,你此时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本殿下?”他挑眉问道。

“奴才不敢!”花著雨抬眸气定神闲地说道:“奴才本是一无父无母的江湖浪子,天下之大,却没有委身之处,若非殿下,或许还在醉仙坊卖艺谋生。今日阴差阳错随了殿下进宫,是奴才前世修来的福分,是老天要奴才相助殿下。奴才不才,却还是有几分才华的。如若能辅佐殿下,有一番作为,既是身残也是值得的。”

“哦?”皇甫无双眸光忽然变得幽深起来。

他也知晓,有一些学子,十年寒窗,只为一朝报国。若眼前之人真是如此,那么,他岂不是错待了有志之士?如今,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都是暗潮汹涌,他自然需要贤士相助。

姑且留他在身边,看他是否真是有才之人。

“既是如此,从今日起,你就随了本殿下吧。说吧,你叫什么名字?”皇甫无双懒懒问道。

“如今奴才已经是这样了,以前的名字再不敢用了,还请殿下赐名!”花著雨缓缓说道。

“那好,以后,你就叫……元宝吧。”

皇甫无双怪笑着说道,“吉祥,你带小宝儿下去吧。”

小宝儿?

花著雨的脸顿时黑了下来,这名字还真是……有些难以接受。

待花著雨退下后,皇甫无双眸光一深,道:“如意,你到醉仙坊打探打探,看元宝是什么来历?”

“是!”一个太监匆忙应了,快步退了下去。

宫里新进太监有严密的程序,一般都是七八岁年少时便进宫,而且都是身家清白的,进宫后,便随了教习太监学习礼数和规矩,四五年后才分配到各宫去当差。

像花著雨这样凭空出现的太监,一般应顶别人的名号。太子为花著雨赐名元宝,也是顶了新近亡故的一个太监之名,所幸那个太监一直在东宫当差,平日少言寡语,外面认识他的人甚少。

花著雨隶属东宫,居所也安置在东宫后院的北六所。

一连几日,皇甫无双并没有召唤她,其余太监也知她初受宫刑,可能是同病相怜,倒是无人刁难她。那个叫吉祥的小太监每日里还为她送来膳食,附带把宫里的规矩礼数给她说了一个遍。

花著雨心窍玲珑,兼之有心,没有几日,便将礼数记得清清楚楚。

会用上内力,应当不会很疼。

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来了,耳听得侍卫的声音道:“葛公公。”

原来是行刑的人来了,耳听得那个葛公公哼了一声,语气轻淡地说道:“翻过来。”声音极是苍老。

花著雨心中有些惊异,若是打她板子,怎地找了一个老气横秋的太监。正想着,便有侍卫将她的身子翻了过来,花著雨仰面躺在桌案上,一眼便看到头顶上方的那张面孔。

那葛公公果然是很老了,一脸的褶子,不过一双眼睛倒是精锐。手中拿着一件形状古怪的刀具,看上去很锋利,在烛火下闪着幽冷的光芒。

那些押送花著雨的侍卫早已从室内退了出去,将屋门严严实实地关住了。

花著雨望着葛公公手中那奇怪的刀具,乍然明了,不是打板子。

葛公公冲着她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说道:“你别怕,葛公公我做了几十年,是宫里手艺最好的,只疼一下就过去了。”言罢,有些浑浊的目光凝注在花著雨双腿之间,作势便要去掀开她衣衫的下摆。

花著雨这才明白这个葛公公要对她行的是什么刑罚。

皇甫无双,果然够狠够损够阴。

怪不得那么得意地对她笑,原来打得是断子绝孙的坏主意。

花著雨纵然不是男子,也在心头将皇甫家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一个遍。

这个葛公公,原来是割人命根子的。倘若她真是男子,此番一刀下去,虽说命尚在,却已是生不如死了。

皇甫无双这招,真是比夺人性命还要狠。

眼见着葛公公一双枯枝般的老手就要伸向她的下身,花著雨慌忙一用力,撑开身上绳索,一个翻滚,伸掌在桌案上轻轻一按,整个人借力弹起,宛如一只姿态曼妙的蝴蝶。

事到如今,她也装不下去了,这样的刑罚她如何能受?

花著雨腾起后,身在半空,玉足飞速探出,一脚踢在葛公公手腕上,他手中刀具无声没入桌案,当真是够锋利的。

这个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葛公公一时竟忘了呼救,只是抬头仰视着花著雨。

昏黄的烛火下,他只觉得眼前这少年清爽脱俗,容颜绝丽,风姿卓约。

葛公公这一生阅人无数,自也见过不少美男子,却还是怔住了。

花著雨在桌案上蹲下身子,与葛公公平视着。

葛公公只觉得眼前这双丽目清澈如水,眼波流转间,仿若冰河破堤而出,带着沁凉的寒意,令他不敢直视。

花著雨直视着葛公公,忽然笑了,她伸手将钉在桌案上的刑具拔了出来,拿在手中,笑眯眯地说道:“葛公公,在下还不曾娶妻,也不曾去青楼嫖过,说起来这身子除了亲娘,还没别人见过。我虽然要做太监了,可是这身子还是清白的,可不想被您这张老脸看了去。葛公公,其实,我是真心要做太监伺候太子的,这件事,我想亲自来做,就不劳您下手了。”

葛公公被花著雨吓住了,轻轻点了点头。这样高贵的人,自己动手确实是亵渎了他。他愿意自己动手,就依他吧。

花著雨纵身跳下桌案,背过身,手脚麻利地用那锋利的刑具在大腿内侧刺了一刀,顿时鲜血淌了出来,将她两腿间的衣衫都染红了。

花著雨用一块白色锦帕将捂在染血处,待到锦帕染红后,便团成一团拿在手中,转身,在葛公公的注视下,将那一团血红塞到了自己怀里。

她一手捂着淌血的地方,一手撑在桌案上,问道:“葛公公,可有药,疼死我了。”

这却不是假装的,她是真的疼。

“有的,有的!”葛公公手脚颤抖地将一包药粉放到花著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