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烟用她有些浮肿的纤手去推陆晧谦的手,不让他碰,语气不满道:“喜欢不喜欢,你也应该事先问问我,怎么总是这么大男子主义,什么都要你去决定,我没有一点发言权。”
陆晧谦沉声道:“名字对人是很重要的,起名字不是简单的喜欢就可以,我也是找人按照周易去取,宝贝你误会我了,不过也怪我这段时间,忙的忘了告诉你。”
陆晧谦的道歉态度很不好,一脸的敷衍,语气里充满了不耐。
顾烟委屈的不行,冷了陆晧谦一眼道:“那你就去忙好了,不用理我们母女,这根本不是不重要,是你压根没有心,你对我没耐心了是不是?还破格提拔了女秘书,陆晧谦你安的什么心?”
面对顾烟的不可理喻,陆晧谦这阵子积攒的邪火,犹如火山爆发,喷卓尔出,墨染般的黑眸里染上一层阴霾,他嗔怒道:“我能安什么心,顾烟,你不要仗着怀孕就可以这样不可理喻,我宠你护你,已经到了溺爱的程度,你不要再恃宠而骄了,人都是有耐心的,你快把我的耐心磨没了,到时你爱怎样就怎么样。”
顾烟怀孕的这七个月,陆晧谦对她一直逆来顺受,弄得顾烟生活的□□逸舒适,也麻痹了记忆,她真的已经完全忘了陆晧谦曾经是什么脾气,原本是她有理的事,被陆晧谦一凶,一下子就没了底气,半天没敢吭一声,两耳根发烫。
沉默让人感觉到压抑,顾烟已经多久没有过这种体会,她垂眸不敢去看陆晧谦如鹰隼般锐利的黑眸,那样狠驯冰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他严肃起来不怒自威的样子,本身就让人看着心慌,更何况是触碰到了他的忍耐点。
顾烟浸泡在温柔里太久,突然间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落,顿时感觉坠入了冰窖里,从头顶凉到了脚尖。
陆晧谦起身,不再看顾烟一眼,手背上的青筋暴露,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警告着顾烟:“你不要再跟我闹了,听到没有。”
顾烟依旧沉默不语,不肯回答,像是被谁用榔头击昏了似的,无力的靠在沙发上。
顾烟越是沉默陆晧谦越是觉得她在置气,怒不可遏的训斥她说:“我问你听到了没有,你是聋了吗?”
陆晧谦很少这么大声讲话,办公室的门又没有关严,被人听得一清二楚,冷岑却在这时手里拿着文件夹进来。
轻带门把,她看到陆晧谦正居高临下,一只手插在黑色西装裤的口袋里,神色阴沉的看着他怀孕的老婆。
冷岑终于看到陆晧谦对太太,态度是多么恶劣,仿佛一脸的不耐,应该是厌恶,不免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生女儿的豪门太太日子过的还真是外人看着好,其实没有一点地位可言。
刚刚冷岑的心情还糟糕透顶,被顾烟横眉冷目的去逼问,现在看顾烟在陆晧谦面前,这副低声下气的小媳妇样,冷岑的脸瞬间由阴转晴,笑意渐显。
她柔声开口道:“陆总,静安区swii的工程规划图下来了,我给您放在桌子上,得空您看一下。”
“谁给你的权利,不敲门就进办公室,滚出去。”陆晧谦不知道冷岑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转身怒视,脸绷得越来越紧。
被牵连到的冷岑,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害怕的张了张嘴巴,呆呆的站在那儿好一会,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跳出来一样。
顾烟又看到给她第一印象就很糟糕的女秘书,气不打一处来,又被陆晧谦这么凶了一通,孕妇的情绪本身就是大喜大悲,现在她委屈的不行,自己扶着沙发的扶手,慢腾腾的站了起来。
陆晧谦看到顾烟从沙发上站起来,忙阔步上前,想要去扶她,顾烟却开口阻止道:“你离我远点,我从来没见过不敲门就敢进你办公室的,现在有我在,你就凶她,没我在的时候呢?我不耽误你们了。”
陆晧谦无奈的低下头,用手掐着眉心,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了一样,不明白顾烟的想象力怎么变得这么刁钻苛刻,一个巧合,就能让她联想出这么多。
陆晧谦伸手握住顾烟的手腕,紧紧的钳住不让她走,黑眸深潭,逼视着她说,“你要去哪?什么叫不耽误我,我们怎么了?顾烟你有点良心可不可以,我为你当牛做马几个月,你还在这儿不相信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烟苦笑,低头看着自己浮肿的胳膊,声音暗哑无力的开口:“这段时间委屈你了,以后我不会任性了,如果早知道你有这么多不满,我也不会这么放肆,谢谢这段时间,你把我给惯坏了,现在是该清醒的时候了,从这一秒开始,你不用再照顾我了,女儿我可以自己生下来,你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
“随便你。”怒气填胸的陆晧谦,倏然松开了手,任由顾烟一个人步伐不稳的离开办公室。
顾烟沮丧的像是掉进了没有底的深潭,她明明很相信陆晧谦,却还是控制不住想要质问,非要他亲口说出,最后当和妖精似的女秘书一出现,两人不欢而散。
顾烟走了以后,陆晧谦靠在办公椅上,他接到司机的电话,说是把顾烟已经安全送到家,心这才终于放下,夫妻之间难免会争吵,哪有一辈子是相敬如宾的。
和顾烟吵起来,陆晧谦也很不好受,等顾烟走了以后,他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不是滋味,心烦意乱,懊悔和愧疚不断敲击着他。
手里的文件也只草草翻了两页,边扔到了一边,根本静不下心。
医生拿着彩超单,笑着开口说:“恭喜陆先生陆太太,是个小女孩,宝宝很健康。”
知道孩子的性别以后,陆皓谦并没有旁人想象中的那么失落,顾烟也可以接受这个结果。
可是科室里的人,心里倒开始同情起顾烟,以往的认知里在豪门想要站稳脚跟,必须要生儿子,否则地位就会岌岌可危。
陆皓谦是陆家独子,古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延续陆家的香火是陆皓谦的责任,这点是顾烟唯一担心的地方,至于地位不保,通过这段时间,陆皓谦对她的这份心,她也能看的出来,陆皓谦不会再娶别的女人,永远只会是她的丈夫。
但不离婚,并且从一而终,这个需要时间去考量。
傍晚的空气,总夹杂着一股炊烟的味道,陆皓谦正在厨房里为顾烟煮粥做菜。
男人下厨房本身就是一件稀罕事,况且还是富可敌国的商业巨贾。
陆皓谦如今的手艺越来越好,不仅学会了普通的家常便饭,还会做一些地方菜系,味道虽不能与饭店的大厨相比,也能贴近七八分。
“生女儿,你会不会不喜欢。”顾烟迈着小步走到厨房,看着陆皓谦切菜的背影,开口说。
陆皓谦背对着顾烟,淡笑开口:“为什么这么问?她是我的女儿,怎么能不喜欢,况且我们又不会只有这一个孩子,不要琢磨这些事,是男是女,我都无所谓。”
“女儿出生以后,你还会不会对我这么好,享受了这几个月,要是突然冷淡下来,我怕会很失落。”顾烟想要抱住陆皓谦,可惜肚子太大,在厨房里弄不出什么浪漫。
陆皓谦没有一丝犹豫的开口道:“我会对女儿和老婆都好,女儿出生以后,你把脾气改改,我就知足了。”
陆皓谦对孩子有多好,顾烟很清楚,心里也担心女孩会被陆皓谦娇纵溺爱,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顾烟很羡慕肚子里的宝宝,她一出生就可以得到满满的父爱,在陆晧谦这样的男人庇护下长大。
“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能在蜜罐里长大,不用过那么多穷日子,真好。”被赶到客厅餐桌,顾烟抬眸看着陆皓谦在给她端粥,用的碗是官窑的青花瓷,价值不菲,忍不住感慨。
陆皓谦拿起骨瓷勺,将一勺肉松,撒在顾烟的粥里,温声道:“男人在外面打拼,不就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生活,如果我像以前那么穷,根本不会要孩子的,怕孩子吃苦受罪。”
顾烟羡慕的开口说:“你一直在英国留学,格调就起的很高,再穷能穷到哪去。”
陆皓谦薄凉的唇角微抿,语重心长道:“我受的苦,是你想象不到的,以后我们的孩子就不会这样了,我会让她接受最好的教育,最后让她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不用像我那样,青春的记忆都是灰色的。”
顾烟舀了一勺粥,因为太热放在嘴边吹了两下,米香扑鼻,本身不饿的她,还是勾起了好食欲。
她一边喝着粥,一边开口说:“你带我去过,以前在香港的家,确实环境很糟糕,也是可以住人的。”
陆皓谦很不愿意和外人提起他的创业史,有次在公司大会上讲过这些,但他讲的也是表面的场面话,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
顾烟虽说是他的家人,可告诉她也没什么意义,过往的经历,他不需要同情分。
一大早天还是蒙蒙亮,白昼还没有完全的遮盖住黑夜,凌晨五点多,月嫂就已经过来。
月嫂昆嫂平时都是陆皓谦去公司将顾烟一个人留在家时,她才会来照顾,昨晚陆皓谦已经跟她提前打好招呼,让她早点过来照顾还没有起床的顾烟,不要迟到一分钟。
陆皓谦天还没亮就已经上山,他是去见一位寺里的方丈,再为还未出世的女儿诵经祈福。
罪孽深重,何以偿还。
陆皓谦知道自己这么做,不过是图个心里安慰罢了,他的双手沾满了太多的罪孽,又能拿什么去洗刷,有些事明知道是错的,为了利益却还是要不择手段,去坚固他的商业帝国,这条不归路,他只能渐行渐远,回头太难。
在禅房里,陆皓谦和方丈聊了很久,方丈点化他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陆皓谦叹了口气,诸恶莫作,说的轻巧,他又该怎么去成为一个善人,一路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他见过社会最黑暗的一面,人善怕欺,软弱又何以安家业,他要求的不多,只求孽债报在自己身上,不要连累到儿孙就好。
方丈见陆皓谦心思复杂,他笑着缓缓开口道:“众善奉行,以此相抵。”
陆皓谦明白方丈的意思,终是淡声笑道:“我很早就在筹备这件事,以求保我女儿平安,功过相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