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私心

林珑轻抚自己凸起的肚皮,“等到入夏就要生了,到时候这闺女还得请外祖母赐个芳名才好。”

其实就是请钟尤氏好好保重身子,看到这曾外孙女的出生。

叶钟氏暗地里抹了抹泪水,面对母亲时则是一脸的笑容,“娘,您可要撑住啊,我这孙女儿还没名儿呢。”

“就你意见最多。”钟尤氏笑着轻拍女儿的手。

正在屋里一片祥和之际,叶旭尧领着个人进来,那人是太医院有名的太医,一进来就给屋里几个女人行了礼,哪怕他花白了头发,但这屋里的人身份都比他高,自然怠慢不得。

叶钟氏忙招呼太医。

林珑怕俩儿子在一旁碍事,忙让大丫鬟抱出去让他们玩耍,自己一脸凝重地配合叶钟氏行事。

叶旭尧并未久待,与外祖母钟尤氏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后,就匆匆离去。

钟尤氏并不会对这一向最疼爱的外孙子有意见,而是让林珑掀起手腕的袖口,朝太医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诊出什么也能承受得住,若有不对劲处可不要瞒我。”

“钟老夫人放心。”太医仔细地坐到钟尤氏的对面,手稳稳地搭在钟尤氏的脉膊上。

叶钟氏与林珑都紧张地看着,两人都暗暗祈祷着钟尤氏的病情不太严重。

雨势淅沥中,神武侯神色匆匆地踏进襄阳侯府,本来面色还有几分凝重,待看到叶旭尧亲迎后,这才脸色一缓,“外甥着人拦我请我过府可有重要事相商?”

除了这个,他想不出来这外甥让人拦他请他过府到底还有什么用意。

叶旭尧挥退匪鉴,拱手朝神武侯行了一礼,两人的品阶一样,不过,他是晚辈,自然得执晚辈礼,“我请舅父过府是想请舅父看一场戏。”

“哦?何戏如此重要?”神武侯根本不信,这外甥可是严肃之人,哪会无的放矢?更何况这天气还不好,一直都在下雨。

“舅父随我前去一观便知。”叶旭尧做了个请的手势,并且在一旁带路。

神武侯看了看叶旭尧的神色,没有说什么就随叶旭尧往前走。

屋内,太医一番望闻问切,这才停下来端坐着。

林珑细心地上前帮钟尤氏把袖口拉好,没有假手于下人。

“太医,我这是不是中了毒?”钟尤氏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叶钟氏忙宽慰般地轻抚亲娘的手。

“钟老夫人,您这身子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对方给你下的毒十分隐蔽,而且有段时间了,对你体内的五脏六腑都有伤及。”太医叹了口气,这些世家大族的内宅一向复杂得很,他自然也不鲜见,“下官倒是可以为老夫人驱毒,只不过正如下官所说,这毒伤害了老夫人的内脏,老夫人的寿命自然有所损伤……”

简而言之,就是钟尤氏应该会折寿。

叶钟氏听闻一阵的心塞,险些站不住,她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要是她早点发现,就不会让亲娘受这样的罪。“娘……”

林珑忙一把扶住自家婆母,满脸的焦急,“婆母,我们还是先听听太医如何说?这会儿不是哭泣之时。”

“对,我这外孙媳妇说得对。”钟尤氏在一阵的错愕后,自然也极豁达地接受了这个宿命,“我活了这么久,该见识的也见识过,还有什么舍不得人世繁华?只是那害我之人,我自然不能任由其逍遥法外。太医,你且详细说说我中了何毒?如何中的?”

太医不得不敬佩这神武侯府的老太太居然如此有魄力,遂神情严肃道,“钟老夫人,这下毒之人必是你身边之人,因为您所中之毒先是汤药,随后就是身边的用具,与这毒素互相交织,让您越来越觉得困乏,思考不力……”

帘外听着这些话的神武侯的神色已是大变,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没想到,府里居然有人要害他这养母。

他与钟尤氏虽然没有培养出多少的母子亲情来,但他还是极敬重这个养母的,至少是她给了他这身份地位,虽然人强势了一些,但这也是神武候府至今不倒的因素之一。

叶旭尧没有吭声,只是把这舅父变幻的神色一一看在眼里。

神武侯做不到一声不吭,这里面的老太太是他神武侯府的定海神针,一把就将帘子大力掀开,他大迈步进去,“母亲,儿子不孝……”

话未说完,他已是先行跪下。

这变故让在场的人都愣了愣,没想到会有人闯进来。

叶钟氏看了眼儿媳妇,再看了眼儿子,没想到儿子还留了这一手,也是,这事不能瞒着她这便宜大哥,他是神武侯,有他出面事情才能更容易。

叶旭尧面色清冷地轻轻迈了进来,没有再上前插手。

钟尤氏一双锐利的老眼看向这继子,“起来吧,这事你不知情,我也不怪你……”

“都是儿子的错,要是儿子早知道有人起了歹心加以防范,定然不会让母亲遭其毒手。”神武侯义愤填膺地道。

“有人存心害人,这是防不胜防的。”钟尤氏虽然一向强势,却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若让儿子查出来,必将其碎尸万段。”神武侯一脸发狠地发着誓。

钟尤氏的目光闪烁一下,家丑不外扬,她不想让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所以必须是私下说才行,抬头朝叶旭尧看了一眼,她这外孙一向聪明。

叶旭尧也当即会意,忙请太医出去开方子。

太医也是识趣之人,对于神武侯府的腌脏事并不感兴趣,客套地随着叶旭尧走了出去。

林珑也不好在此听着这几位长辈的私密话,同样识趣地随丈夫身后走出去,反正还有不少事要打点,这里面的空间还是让给几位长辈吧。

钟尤氏这才道,“这害我之人,我已知晓。”

“母亲请直言,儿子必定不轻饶。”神武侯忙再度保证。

“是你的媳妇,我那‘好’儿媳郭氏。”

钟尤氏冷冷地话音一落地,一双老眼就紧盯着神武侯吃惊地瞠圆了眼睛。。

67_67437虽然如此安排了,陈昕兰还是觉得不妥,越发坐立不安,简母最近颇为疏远她,也对她说要嫁给姐夫的话不再热衷搭腔,除此外,还明里暗里劝她不要在一颗树上吊死,趁年轻赶紧找个好婆家云云。

原来简母这么早之前就已经否定了她,亏她还把她当靠山,以为让姐夫点头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赶紧换了外出的衣服,她没有耽搁地就前往母亲所住的禅房而去,一推帘子进去就梗着脖子道,“娘,我要到简家去。”

陈昕兰的生母陈宁氏一听,顿时不悦地看向女儿,“又到简家去?你还要脸不要?我探过简梅氏的口风,她家并没有打算下聘于你。”

陈家是京城有名的布商,好不容易混了个皇商的名头,生意自然做得大,只不过这皇商到底沾了个商家,在有权有势的世家那儿就是不入流的存在,与上流世家的联姻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最好的结果也就是送了个嫡女给郭候爷当妾,以保住皇商的身份地位。

陈宁氏自身也是商家女出身,曲意奉承,手段用尽,也没能让上流社会的夫人们对她另眼相看,但为了自家生意,还是要挤破脑袋往里面凑,尽量多弄几张请帖,给自己抬抬身份。

再者她本身又是妾室起家,当初嫁到简家去的女儿是她丈夫死去元嫡妻的女儿,所以她与简家并不亲近,在她眼里,这也算不得什么正经亲家。只不过想着简靖书好歹现在重新被起用,丈夫又说此人前程大好,不可得罪,她这才勉强维持着亲家的颜面。

她可是一心一意想要将亲生女儿嫁进真正的豪门世家,这样一来总能压住那已做古的元配嫡妻一头,因而对女儿的心事并不太热衷。

“娘,我这辈子非姐夫不嫁。”陈昕兰任性地道,她打小要什么都能得到,自从对那温文儒雅的姐夫起了心思后,就更是执着,“不管你同意与否,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定。”

“你,你这个逆女。”陈宁氏气得用手指着女儿大声骂道。

陈昕兰重重一哼,甩下门帘就匆匆往外走,显然对于母亲的反对并不看在眼里。“来人,给我备马车,我要出门到简府。”

陈宁氏一脸的怒气,想要好生教训一下这个女儿,结果正要冲出去就看到丈夫进来,她忙收敛起怒火,行礼道,“老爷,您怎么过来了?我……”

陈昕兰的父亲陈顺看了眼妻子,摆手道,“兰姐儿既然有此想法,你阻拦她也是没有用,再者,靖书前程大好,我们女儿嫁给他不会吃亏的。”

在他眼里,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姻缘,长女死得早,那会儿他就叹息这好姻缘还没能看到利处就没了,后来小女儿胡闹非要嫁姐夫,他就顺水推舟睁只眼闭只眼,更是暗中助了一把小女儿的行事,这才将女婿简靖书再婚一事给拖了下来。

“老爷,您真这么想?那人到底是兰姐儿的姐夫,这样像话吗?”陈宁氏据理力争。

“自古以来就有娥皇女英,我们女儿嫁到简家去有何不可?”陈顺斜睨一眼古板的妻子,“你当初的聪明劲儿到哪儿去了?他简靖书如果再升官,将来就是朝廷重臣,我这笔生意绝对不会亏本的,你就给安定点。”

哪怕丈夫这么说,陈宁氏的心仍旧是紧揪着,丈夫的心思她明白,无非就是觉得简靖书潜力巨大,是奇货可居。

陈顺焉能看不出妻子的心思?无非就是想与他死去的发妻较一日之长短,只是那高门大户容易进吗?他想尽办法,最终也就是将妹子送给了郭候爷当妾。

妻妾有别,他陈顺算不得郭侯爷的什么正经亲戚,妹妹吹枕头风的效果也有限。如今简靖书前途看好,小女儿再嫁给他,那就还是正经亲戚。

长女死后,就算还维持着岳婿的名份,可没有个自己人在简家,这名份就是虚的。

“你素日里也多往简家走动,简梅氏是不会任由靖书膝下犹虚的,简家也要有人继后香灯才行,听我的准没错。”

陈宁氏拗不过丈夫,惟有违心地应下。

陈顺混迹商场这么久,早就练出了看人的本事,“你可别给我打马虎眼,若是你当不好这个家,我也不缺那当家的女人。”

这可是警告了,陈宁氏的身子一颤,这回不敢再与丈夫耍心机,忙表态会尽心尽力办好此事。

陈家到底是商家,规矩也不如豪门世家的严,要不然她如何能从妾室一跃成为正室,所以陈顺要找个女人顶下她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她儿子还小,绝不能将这家业全部拱手让给那死去的元配所出的长子,她得为自己的儿子争一份可观的家业才行。

陈顺看到自己成功震住了妻子,这才满意地轻抚胡须,想着将来的胜利果实,嘴家微微带笑。

简家,简梅氏正在与家族的妇人说话,就听到人禀报陈昕兰来了,遂道,“赶紧让兰姐儿进来。”

陈昕兰匆匆进来,看到一旁坐着简家的族妇,这才收敛一点,行了个礼,抬头朝简梅氏娇笑道,“简伯母,兰儿可想死您了,只是要陪祖母法事离开不得,要不然早就来看望您了。”

陈昕兰娇俏又热情,性子活泼,极得简梅氏的喜爱,遂招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来,“我瞅瞅兰姐儿瘦了没有?这庵堂中只有斋饭,你必定吃不惯。”

“可不是?我可想死了简府厨子的手艺。”陈昕兰撒娇地道,“简伯母,我要在您这儿住上几天好好吃一顿,您可不能吝啬赶我走?”

“好,我这老婆子正愁没有人陪呢。”简梅氏笑着轻刮了一下陈昕兰的俏鼻梁。

一旁的简家族妇看到这两人的亲热劲儿,暗自撇了撇嘴,面上却是笑道,“我瞅着大伯母与兰姐儿就像一对母女似的,要不然干脆认个干亲如何?”

“这主意好,兰姐儿若愿意,我这就去让人择日子,再与你娘相商,办场宴席,我呀就多了个女儿。”简梅氏想着这兰姐儿不能给她当儿媳妇,当个闺女也使得。

陈昕兰面色一僵,她可不能当简梅氏的干女儿,这样一来与姐夫定了名份,以后还如何成亲?遂一脸为难地道,“简伯母,您能收兰儿做干女儿是兰儿几辈子修来的福份,但是兰儿真的不能给您当女儿,兰儿……”

说到这里,她娇羞地垂下头,手指卷着帕子,有些话不能点得那么明白,要不然就是不知羞耻。

简梅氏的面上喜色也渐渐地消融了,她明白这小妮子的心思,但她儿子没这心思啊,这事就成不了,思索半晌,她握紧陈昕兰的手,“兰姐儿,这个提议你好好想想,我也真想把你当成自家女儿一般,等你将来出阁了,我再给你一份添妆当彩头。”

陈昕兰全身如被雷击,这是简梅氏第一次正经地告诉她,她想要嫁给姐夫是痴心妄想,一张小脸瞬间就苍白了。

简家族妇笑道,“看来我得回去把红包给包好,到时候恭贺大伯母收了个贴心的女儿。”眼有不屑地扫过陈昕兰,就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姑娘,连亲姐的男人都肖想,简直是恶心得很,“今年大伯母必定能双喜临门,堂兄若真的娶了权家姑娘,必定仕途亨通,将来只怕一品大员也做得。”

“我可没想到让我儿靠妻子的娘家爬上去,你这话可不许到外面乱说。”简梅氏先看上的是权英姿的为人,至于权家的背景,她当然知道是极为深厚的,肯定能助儿子一臂之力,但这话不能说,故而她的脸此刻颇为严肃。

那简家族妇一脸的愕然,心理转念一番也就明白了,只要简梅氏有这心思,这婚事准成,她也就能得到神武侯夫人大笔的奖赏,立即轻拍自己一巴掌,“看我这张臭嘴在胡说些什么,大伯母可不要见怪,如今这婚事还得遣冰人去探权子爵夫人的口风才行……”

陈昕兰听到她们俩的讨论,眼睛微微一眯,“大伯母,这权家姑娘是子爵府的?”

她没想到这权氏女来历如此大,这爵位虽说没有实权,但有爵位的人家哪个不是高高在上的?只要子孙争气,还愁弄不来实缺?根本就是锦上添花之事。

眼睛突然一睁,对了,这京城有爵位又姓权的不就是那淮阴子爵府,这家曾经还是伯爵呢,想到这里,她突然记起关于权氏女那不利的名声,看来老天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她忙抱住简梅氏的胳膊道,“简伯母,这权家女的名声不大好呢,我就听闻过她家女儿还与人私奔过,当时闹得满城风雨,那些个豪门大家都不考虑娶她家女儿,您可不能娶个这样的女人害了姐夫一生。再者我还听闻,她家降爵也与女眷不检点有关……”

那前来鼓动简梅氏的简家族妇一听,顿时就来气,冷冷地道,“那不过是道听途说,如何当得真?就算被降爵,这权家仍旧是京城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又岂是区区什么下三滥身份的人可以比拟。”

至于这下三滥身份的人是谁,她没有明指,可明眼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陈家是商家,本来就配不上简家,如今还敢诋毁人家子爵府的女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

被人这么暗骂一通,陈昕兰的脸色阵青阵红,姐夫这堂弟媳妇甚是可恶。

简梅氏自然看到陈昕兰的不自然,暗中警告地看了眼这堂侄媳妇,看向陈昕兰时,脸色还是十分柔和的,“兰姐儿想得多了,这权家女儿私奔一事纯属子虚乌有,最终人家夫妻和好而已,这事情算不得陈家女儿的污点。至于我为你姐夫物色的人选,虽说是归宗女,可人品也是没得说的,当初也是她夫家不对在先,也不能全然怪到人家年轻的姑娘身上……”

“什么?她还嫁过人?”陈昕兰猛然站起来,一脸的吃惊,“简伯母,姐夫值得更好的黄花大闺女,娶个和离妇有什么好的?这是辱没了姐夫,让他名声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