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禁锢

口咬着紧握的拳头,她阻止自己发出声音,只是这无声之泪掉得更凶。

她再强悍也不过是一个年方十七八的少女,而且是父母养在深闺中的,何尝遇到这样的事情?

“姑娘?”

听到这声音,她这才阻止了自己的脆弱流露,用水胡乱地洗了把脸,等了一会儿,方才声音深稳道:“进来吧。”

卷帘与绣帘一道儿进来。

两人的面容都有几分愤慨。

“怎么了?”叶蔓君的面容一沉,她有不好的预感。

“姑娘,我们出不去。”卷帘握紧拳头道。“他们把我们的行礼都拿了进来,但是,我们侯府的侍卫以及跟着来的家生子都安排在别处,我们完全联系不上。”

“姑娘,奴婢也是一样,准备出去打听一下消息,那李嬷嬷就出现阻止了奴婢,还说缺什么与她直说,她会安排好一切,务必会让姑娘住得舒心。”绣帘说这话时,脸上的愤怒不亚于卷帘。

叶蔓君却是神情平静了下来,一直以来她都摸不透朱陈氏的想法,但这举动一出现,她即明了,这朱陈氏比起姜嬷嬷有过之而无不及。

汝阳王府的正院里面,朱陈氏一身稿素,看得出来表情极为冷淡与严肃,痛失爱子后,她就再也没有缓过来,“都安排妥当了。”

“回王妃的话,都妥当了。”仇嬷嬷道,“只是因为姜嬷嬷的失误,她知道世子已过世的消息,老奴怕她会有防范。”

朱陈氏停下转动的佛珠,不屑地一哼,“防范?进得王府来,就注定了让我折腾,姜嬷嬷只是沉不住气罢了。”

“王妃。”仇嬷嬷端起侍女的茶碗奉到主子的面前,“还请王妃念在姜嬷嬷曾经的功劳上,从轻发落。”

“她不过是为世子抱不平罢了,我自不会为难她的,不过应有处置也不能少了,在这个关头上,我不能半点处分也不给她。”朱陈氏冷硬道。

“是,王妃。”仇嬷嬷道。

两人正说着话,有侍女进来禀报,说是安侧妃领着五爷过来了。

朱陈氏冷笑一声,“我儿子还尸骨未寒,一个两个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争这世子之位。”手上一个用劲,生生把一颗佛珠捏得变形了,半晌,她的面容恢复如初,“让他们进来。”

仇嬷嬷也是紧抿着唇,这安侧妃也不是个好东西,现在拼命地拉拢自家主子,以前可不见这么热络。

汝阳城里头风云突变,此刻难以吹到京城。

襄阳侯府却是一片喜气,到处张灯结彩,今日是两位小主子满月的日子,府里准备大办三天的流水席。

老侯爷为了这两个曾孙是不计成本,看得出来他对于荣升曾祖父是相当高兴。

林珑今日终于出了月子,洗了个舒服的澡,这才感觉到爽利得多,感叹道:“这才像人过的日子。”

如霞与如雁闻言,掩嘴而笑。

“奶奶之前的日子,很多人求都求不到呢。”如霞玩笑道。

林珑抹干净头发,撇了眼自己的贴身侍女,“下回我再要怀孕产子,一定要选好日期,绝对不能在大夏天生产。”

像皇后娘娘的生产日期在八月中,那会儿正好秋风起凉爽得很,她是羡慕不已啊。

这话被叶旭尧听去,只见他进来道:“怎么诸多埋怨?”

“换你来生试试?”林珑看了眼他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然后也在这大夏天坐月子,到时候你就知道滋味了。”

叶旭尧挥手示意屋里的大丫鬟出去,上前抱着妻子,“如果可以,我真愿意替你生。”

一想到她生小儿子时躺在床上差点过不这关时,他就恨不得代她承受这痛苦,现在有了这两个孩子在手,他对于祖宗有了交代,也就不再急于求子。还是让妻子缓缓再生,在这个问题上他不再纠结。

只是林珑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转身抱住丈夫的脖子,在他的唇上啄吻一下,“夫君,你说我们等到入冬了再怀一胎,好不好?我算了算,明年秋生产正合适。”

叶旭尧一听,脸色神情微不可察地一变,“顺其自然吧。”

嗯,看来他要请教一下张劝功,有什么方法避孕而不让妻子起疑,不然他怕她会多想。

林珑不知道丈夫的想法,喜滋滋地想着一群孩儿唤她娘的情景,顿时笑出声来。

“想什么这么高兴?”叶旭尧好奇地看她。

“不告诉你。”林珑卖关子道。

叶旭尧也不强迫她,而是轻刮了一下她的俏鼻梁,“快换身衣物吧,儿子们今日满月,还有不少宾客要来到贺。”

林珑点点头,麻利地换上了一套红色新衣。

两个孩子早早地就被叶钟氏抱了去,现在正在她的院子里再度与叶家的女眷见面,经过一个月的喂养,这两个孩子是养得白白胖胖的,也不怕生人,两人那双如葡萄般的眼睛大胆地到处张望。

叶家的女眷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不用叶钟氏四处的夸耀,她们也知道这孩子生得好,心里老大不是滋味儿。

马车重新起程,只是车里再没有姜嬷嬷的身影,绣帘和卷帘的兴致都不高,想到之前自家主子还与那个令人生畏的朱子期对峙,她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姑娘,您真大胆。”卷帘拍了拍胸脯道。

叶蔓君苦笑了一下,“我若不大胆,接下来就要没命了。”

“我瞅着姑娘那表情,真像大奶奶,若不是知道大奶奶还在京城,估计还以为是大奶奶亲临了呢。”绣帘给叶蔓君沏了碗茶水定定惊,“姑娘做得对,若是现在不拉拢朱二爷,到了汝阳城,不知那位王妃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叶蔓君接过茶碗优雅地茗了一口,之前那一幕真是惊险,她是万万没想到姜嬷嬷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下人尚且如此,那死了惟一亲儿子的朱陈氏岂不是更疯狂?这么一想,她不禁再度打了个冷颤,接下来一定要打醒十二分精神,绝不能死在这儿。

“近朱者赤吧,我与大嫂来往得多了,多多少少沾染一点她的气息。”叶蔓君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茶盏上的花纹,“大嫂都能在逆境中杀出一条路来,我又有何不可?在这陌生的地方,我的身后不再有娘有哥他们来遮风挡雨。”除了自己,她现在谁也靠不了。

一阵疲惫袭来,她用手轻轻地揉了揉额角,轻舒一口气,目光再度透过被风吹起的车窗纱帘子看向那挺拔的背影,她不会真的信他,但是在这一刻,除了他,没有人能保得了她的生命安全。

“你们也是,到了汝阳城就给我低调点,不要去招惹是非,不然我怕我护不住你们,要夹着尾巴做人。”她吩咐着两个主要的贴身侍女,“还有,把我的话悄然带出去传给我们的人,我不希望看到你们无辜受冤而死。”

她从来都没有产生过这么一种无力的感觉,明知道她的未婚夫不喜她时也没有,至少那时候她知道她不会因此丧命,但现在不同了。

“是,姑娘。”绣帘与卷帘同时开口应声。

身为大丫鬟,她们的触觉也是极灵敏的,连姑娘可能都讨不得好,更何况是她们?

叶蔓君见到她们郑重地点头,这才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

微风吹拂起车窗上的纱帘子,展露出美人的睡颜,朱子期只要稍一回头就能看到。车里的美人哪怕眉头紧皱也仍是美得惊人,毫无疑问,叶蔓君是他生平仅见的美人之一。

初见她那一刻,确实惊艳了他的眼,那一刻,他不禁觉得他那死鬼嫡出大哥真没艳福,居然没有娶到这么漂亮的新娘就到了地府黄泉去报道,可惜了这么个大美人了。

不过这想法也是一闪而过,对于他来说,叶蔓君仅也只是有张漂亮的迷人的脸皮罢了,他不是那没定力的毛头小子,轻易就被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所以他很快就恢复了一张平静的面容,只是她接下来的话让他大吃一惊,这叶蔓君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毕竟叶蔓君美则美矣,但是太过于端庄,这会让人忽略了她的长相,这样的人一般空有美貌却缺少了吸引人的内在。

此刻他的唇微微一笑,脑海闪过了交易这两个字眼。

他记得当时他睥睨地笑看她,“叶姑娘未免太有自信了,就凭你一个弱女子也能跟我谈交易?”

“朱二爷,你别忘了我背后有皇权,有襄阳侯府,除非朱二爷不打算成为新一任的世子,那就当我没说过。”

她那会儿笑得极为自信,不让他轻易地看到她面容下的惶然与不安,但他就是轻易地看出了她的外强中干,她所依赖的皇权和侯府都远在千里之外,这一刻的她只是个光杆将军。

不过他虽然极得父亲宠爱,但父亲的子嗣不独他与死鬼嫡出大哥,还有别人,他要染指世子之位,嫡母朱陈氏就第一个不答应,丧子后的嫡母会做出什么事来没人知道。

朱陈氏与他的生母滕氏不和,众所周知,父亲宠爱生母,却不愿与嫡母翻脸,毕竟嫡母代表着皇权,那是京城皇帝下旨嫁到汝阳王府的,轻易开罪不得。

想到这些,他自然不会轻易拒绝掉这少女的要求。

“你想要什么?”他当时还是好整以暇地问她。

他还记得她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活着。”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之际,就听到她的解释,“我只求活着,朱二爷,我只要你保住我的命。”

“只求活着?这么简单?”

“不然呢?连姜嬷嬷都想要了我的命,你那位嫡母呢?我可怕了她也跟着疯?”

说到底,叶蔓君不放心的还是汝阳王城,会找上他来交易,也是看中了他在汝阳城里有保住她一命的势力。

这种各取所需的买卖,他如何会不应下?

身边的副将看到自家主子笑得很是耐人寻味,当即打趣道:“二爷当时与那叶姑娘说了什么?这会儿这么高兴?”

“没什么,英吉啊,你想得太多了。”朱子期并不答。

周英吉摸了摸鼻子,“这样一个美人真是可惜了,以后都要狐眠独枕,世子还真是做孽。”

朱子期看了眼这副将,“你有心思想人家的事情,还是多想想世子死后汝阳天的变局吧。”

一提起这个,周英吉的手勒紧马疆绳,“世子死得太突然了,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容氏所出的三爷、安氏所出的五爷都是这世子之位强有力的竞争者,二爷,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他们被派出汝阳城,错过了世子过世,回到城中只怕要处于下风了。

朱子期却是仍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这世子还得京城那边说了算,你我没必要心急,须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周英吉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确实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二爷不说,连我也要一时间魔怔了。”

“这次背后的水深着呢,英吉,你与我都不能掉以轻心。”朱子期一脸凝重地道。

那位嫡出大哥其实水平有限,惟一的优点就是托生在了太太的肚子里,所以才能轻易地站到了顶端,这是汝阳王府庶子们的一致看法,没有太多人将朱子杰看在眼里,但却不得不忍受他的颐指气使。

“二爷,这幕后害死了世子的人一定要揪出来才行,要不然真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周英吉道,这次事件发生得太突然,像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他越想越觉得背脊生寒。

朱子期只是望着前路,并不去回答这个问题。

二十多天近三十天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叶蔓君还是如期到达了汝阳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