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旭尧揽紧林珑的腰,“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如果你不喜欢,咱们不收下就是,如果过意不去,我让人备一份礼送到霍家去。”
林珑心烦的也在此,她没想到权美环会关注她的生产,还给做了这么些小孩儿的衣物送来,心底说是没有半分波澜,那是不可能的。半晌,她道:“好,就依你说的办吧,我让人备份礼送回给她,她的日子似乎过得不太好。”
她想到那回所见,还是备份丰厚的礼给她,让她改善一下生活吧。
至于权美环送来的婴儿衣物,到底是她的一番心意,她就勉为其难收下吧,但给不给自家孩子穿,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么一思定,她吩咐如霞进来把这些衣物收起来,省得自己再心烦意乱。
“娘子,你要放宽心才好。”叶旭尧在她的脸颊落下一吻。
权美环没有想到林珑会给她回礼,看着叶家的奴仆把礼物放下,她的神情不由得一怔,半天回不过神来。
自从娘家人给她送回了嫁妆,她就用自己的嫁妆银子给霍家换了个住处,现在这处住宅比落霞胡同要好得多,但与以前相比,却是没法比。
好在霍源的军功奖赏也一一地送了回来,现在的日子比前段时间改善了许多。
“谁送来的?”霍堰进屋,看到桌子上摆满了礼品,上前看了看,一眼就能看出这都是好东西,“这个给娘进补不错。”拿起一株百年人参看了看,满意道。
一提起霍周氏,权美环就会恨得咬牙切齿,这该死的老太婆还不赶紧死?这株人参,她宁可扔到水里也不会便宜了那个死老太婆,遂讽笑道:“这是我女儿送来的,你确定要给你吃?她不怕这里面有毒?”
霍堰闻言,立即扔下那百年人参,冷着脸道:“都扔到外头去。”
“霍堰,你敢?”权美环的棱角是被苦难的生活磨去了不少,对这霍堰也没有了年少时的爱恋,只是兜了一圈,她还是与他绑在一块儿,现在的她在他面前少了逆来顺受的样子。
“权美环,你不要太过份。”霍堰不高兴地一屁股坐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给那小杂种做衣物……”
权美环慢条斯里地收起桌上的东西,语气却是僵硬地道:“那是我的外孙,霍堰,放干净你的嘴,不然就别怪我对娘不好,除非你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着她。”
这放狠的话戳中了霍堰的软处,他与权美环为了霍周氏争吵了无数次,但这个家还是得权美环来操持,这么一想,他反而不再那么强势,“美环,你又来了,你能不能讲一次理?”
“我不讲理?”权美环冷笑,“你看看你那老娘吃喝拉撒睡都在那床上,我侍候她我容易吗我?”
霍堰知道中风后的霍周氏是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手摸了摸鼻子没再反驳妻子,只是他真心的不喜欢姓林的那一家子,尤其是林珑。
自从知道了汝阳王府的世子的死讯,这日夜兼程的赶路放缓了不少,叶蔓君却是没有心情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致,姜嬷嬷自那天痛哭了一场后,双眼就死死地盯在叶蔓君的身上,一刻也不移开,生怕叶蔓君跑回京城去。
叶蔓君也没有搭理她,原本应该打好关系的姜嬷嬷,在朱子杰死后,就变得不再重要,不,而是她要提防她,谁知道痛失独子的汝阳王妃会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这姜嬷嬷就会是帮凶。
“叶姑娘,就快到汝阳王府了,现在世子没了,你有什么打算?”姜嬷嬷道。
叶蔓君淡然地继续做着手中的绣活,“既来之,则安之。”
“叶姑娘还真淡定啊。”姜嬷嬷讽笑道,这会儿都成了寡妇,她怎么就能不伤心不难过?她家世子英年早逝,叶蔓君该痛哭才是啊。
“不然要如何?拿根绳子上吊吗?”叶蔓君抬起头直视姜嬷嬷的双眼,“我还没活够,不打算赴死。”
她绝不为朱子杰殉葬,如果这是她姜嬷嬷希望的,或者是那位汝阳王妃朱陈氏希望的,那么她可以很肯定的告诉她们,她绝不会死。
姜嬷嬷在听到这话时,面以涨得通红,“你怎么好意思独活着?我们世子还在地下凄苦得很,你就该去陪他……”
“住口。”绣帘怒斥这越说越过份的姜嬷嬷,曾经为了自家姑娘而刻意讨好这个老太婆,现在显得是多么的讽刺。
“你应该去死,为我们世子去死——”姜嬷嬷怒声道,她绝不允许叶蔓君如此厚脸皮地活下去,一手拔下头上的银钗,她愤而向叶蔓君刺去。
叶蔓君一惊,下意识一避,避开这刺向她的尖尖银钗,“姜嬷嬷,你疯了?”
“我没疯,你该死。”姜嬷嬷见到一击不中,再度举起银钗刺向叶蔓君,在这一刻,她自诩是为了王妃朱陈氏分忧。“你为什么不死?只要你现在死了,就能得到节妇的名头,这于你于我们世子都是体面的事情。”
只要叶蔓君死了,她家小主子也就能合眼,两人结桩冥婚也是不错的。
叶蔓君气得够呛,这姜嬷嬷真的疯了,而且还不轻。
两个侍女护着叶蔓君退出车厢,发起疯来的姜嬷嬷劲儿十分的大,两个侍女试图去拦下她,结果被她的银钗划伤了手臂,鲜血渗出了薄薄的夏衫。
退到车厢外的叶蔓君却是险些脚一踩空跌落马车,好在有人地一把抱住她的柳腰,免了她跌落马车受伤。
她惊魂未定地怔怔地看着朱子期那双不带感情的眼睛,下意识间只能抱住他的脖子稳住自己的身形,这姿势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她意识到后立即收回自己的手。
朱子期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上马车去制止发疯的姜嬷嬷。
“放我下来。”叶蔓君低声要求。
朱子期将她放到地上,看着她力图镇定的面容,“你该感谢我的。”
叶蔓君不是好歹不分的人,朝这人屈膝一礼,“这是我答谢你的,但是,你没有提醒我姜嬷嬷是危险人物,这却是你的错。”
“我没有义务提醒你。”朱子期依旧老神在在。
叶蔓君轻抚一下凌乱的秀发,不畏惧地直视面前这个男人,“我身负皇命,现在世子已死,我若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你们怕是难以向皇上交代吧?”
朱子期微挑眉毛,指了指被制住的姜嬷嬷,“如她所说,你是为了贞妇之名而死,相信皇帝很乐意给你颁一座贞节牌坊。”
叶蔓君刻意看向仍旧叫嚣不已的姜嬷嬷,那双发红的双眼显示着她要自己死的决心非常大,这让她不寒而栗。
片刻,她再度看向朱子期摇了摇头,“非也,我们襄阳侯府却是不会信的,我兄嫂不会相信这套说辞的,当然,你们汝阳王府打算与我们襄阳侯府为敌,那另当别算。朱二爷,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我现在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王府将来要办什么事将会在京城寸步难行。”
最后,她充满自信地看着朱子期,就算汝阳王府是王权式微的地方,但是他们还是得听令当今皇帝,除非他们要造反,那自然不用在乎她这条小命。但从朱子期的举动来看,这汝阳王府,不,而是朱子期本人不像是会造反的人。
“朱二爷,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叶蔓君道。
“怎么会?”姜嬷嬷瞳孔放大,“世子怎么会命在旦夕?二爷,你不要骗老奴,不然老奴可不管二爷是不是主子,也必要力争到底……”
“我犯得着骗你?”朱子期冷笑一声。
姜嬷嬷的身子往后倒退几步,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消息,怪不得要日夜兼程地赶路,原来是要叶蔓君赶到汝阳城给自家主子冲喜,好让坠马的世子挺过这关,这会儿她相信朱子期的到来是自家王妃的意思。
王妃并不会放朱子期在城里添乱,生怕这人会做出对世子不利的举动来,最好还是遣出城去最为安心,故而才会找了这个名目让他来迎接叶蔓君。
姜嬷嬷的嘴紧紧地咬着拳头,这个变故杀得她一个措手不及。
朱子期对于这嬷嬷的举动并不在意,该怎么做这个老太婆清楚得很,用不着自己多事地去提醒她。“嬷嬷还有事吗?”
姜嬷嬷茫然地摇了摇头,她转身就离去,心中却是想好了对策,决不能让叶蔓君现在就知道了真相,要是她不肯配合到汝阳城去给世子冲喜怎么办?能让王妃严正以待,世子是凶多吉少了。
马车里的叶蔓君看到绣帘上马车,忙低声问道:“可探出什么消息来?”
绣帘摇了摇头,“他们的戒备很森严,奴婢没能靠近姜嬷嬷与那朱二爷,所以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顿了顿,她更为低声地禀道:“姜嬷嬷的神情不对,很明显朱二爷的消息对她的影响很大。”
叶蔓君的神情一凛,姜嬷嬷的表情就是晴雨表,这汝阳王的人会阻她打听消息,但是却阻不了他们自己人的神情动作。
“汝阳城有变。”她慢慢地说出这几个字眼,只是没有更多实质的证据,她猜不出这变故出在哪儿?汝阳王?王妃?世子?在心中逐一地排查这几个人。
正在她深思之际,姜嬷嬷已然回到马车上,表情一如既往,看得出来是调适好内心了。
“这路程颇赶,叶姑娘不下马车走走?怕是路上再无机会了。”
“无妨。”叶蔓君轻挥手道,“对了,嬷嬷,这么赶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会?”姜嬷嬷的心头一跳,以为是有人说什么给叶蔓君听了,遂又道:“姑娘不要听信别人的胡言乱语,一切都安好着呢。”
“是吗?”叶蔓君微微一笑道,随后又微微一皱眉,似乎略有些烦恼道:“可我怎么听说……”
“叶姑娘只要相信我就好了,不要听信他人的话,真的没事。”姜嬷嬷一再强调道。
“姜嬷嬷,你不要着急,我听说王妃……”
“王妃安好着呢,世子也安好着呢,那些都是谣言中伤……”
姜嬷嬷越是这般强调,越是证明事情就出在这两人的身上,叶蔓君神情严肃地看着这老仆,“姜嬷嬷,到现在你还不对我说实话,是不是王妃出了什么事?不对,是世子对不对?”
王妃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姜嬷嬷不会这般瞒着她,除非世子出了什么事?生怕这婚事有变,所以对着自己不敢说真话。
“没有。”姜嬷嬷表情一变,随后调整表情,强调道:“绝对没有。”
叶蔓君这会儿如何会信得过她,这姜嬷嬷没有对她说实话,她起身推开姜嬷嬷,“你不说,那我就去找那个会说的人。”
“叶姑娘,你怎么如此固执?我都说没有,你还不信……”姜嬷嬷心头狂跳,伸手拉住下马车的叶蔓君。
叶蔓君不客气地挥开她的手,朝自己的两个侍女道:“给我拦着这个老奴。”
“是,姑娘。”绣帘与卷帘立即应声。
两人上前一人拉着姜嬷嬷一边胳膊,不让这老太婆阻止了自家姑娘去找答案。
姜嬷嬷现在后悔至极,因为尊重叶蔓君这未来世子妃,在这马车上,她一个自己人也没有安排,所以才会被两个丫头制得死死的。
叶蔓君一把抓过帷幄戴在头上,匆匆系好,首次不太优雅地下了马车,车外还有两名襄阳侯府的侍卫,她一使眼色,这两人立即跟在她的身后。
她没有绕圈子,径自走向朱子期。
人还没有走近,却遭到朱子期侍卫的阻拦,只见那两个高大的男人挡在她的面前,一副寸步不让的样子。
而朱子期压根不看向自己,仍自与幕僚说着话,当她这来自京城的娇客于无物。
她伸手阻止自己的侍卫动粗,而是冷笑道:“堂堂汝阳王的儿子居然怕了我这么一个弱女子,说出去也不怕丢脸?”
她的声音不小,周围人都听得到,顿时那集体看向叶蔓君的目光相当不友善,似乎要给这京城来的娇客施压。
她却不为所动,反而更挺直脊梁,当仁不让地看着朱子期,她不愿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到达汝阳城,身为未来世子妃,她有权知道真相。
朱子期的凌利的目光紧紧地盯在叶蔓君的脸上,正确来说是那帷幄上,这个京城贵女远比他想象中要大胆得多,原本以为这京城的女子都一如他的嫡母,原来还是有所区别的。
“爷,要不要给她一点教训?”
朱子期闻言,朝自己的手下看了一眼,手下人都知道他眼神里的意思,这会儿都闭上嘴巴,他方才再度看向叶蔓君,朝那两个拦住叶蔓君的侍卫摆了摆手。
那两人一让开,叶蔓君立即上前,看着朱子期道:“朱二爷借一步说话,小女子有事要请教。”
“有什么就直说?我听不得文谄诌的话。”朱子期的身形未动,显然并不将叶蔓君看在眼里。
叶蔓君看着这人不合作的态度,也没有动怒,既然不愿私下与她说话,那也好,他们就在这儿开门见山说清楚,“朱二爷,你们汝阳王府到底瞒着我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朱子期身边的幕僚却是抢先回答。
叶蔓君嘴角嘲讽地一勾,“我这会儿问的是朱二爷,不是你,你最好闭紧嘴巴。”双眼再度直视朱子期,“真的不敢对我这么个弱女子开诚布公?原来朱二爷也不过是如此,一切不过是装腔做势尔……”
“你对我用激将法没用。”朱子期冷声道,“我从来不吃这一套,我给你的建议最好就是上马车,乖乖地起程到达汝阳城。”
“我若不合作,你待如何?”叶蔓君气不过地挑衅了一句,她生平最讨厌这样自以为是的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待如何?叶姑娘是想体面地到达汝阳天还是狼狈地到达,在乎叶姑娘的选择。”朱子期微挑眉地给了道两难的选择题。
“你,这不是君子所为。”
“我从来不说自己是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