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琳从来没像这一刻一样恐惧,那些衙差根本就不怜香惜玉,她被推着走步子踉跄着进牢房,还是与林琼同一间。
听着锁落闸的声音,她才回过味儿来,忙冲过去抓着木柱子,“放了我,放了我,我是无辜的——”
林琼一听无辜两个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抓着林琳的头发,不顾她呼疼的声音,左右开弓狠狠扇了两巴掌。
“你做什么?啊——你这个贱货,作死啊?”林琳顾不上装清高,发出尖锐的叫声骂着林琼。
“你无辜?那全天下就没有无辜的人?”林琼朝她的脸连呸几口口水,“你一肚子坏水,装什么装?”
“你个贱货。”
林琳反抗地推了一把林琼,趁她不慎倒地,骑到她的身上,狠狠的扇她的巴掌,“我让你打我?朝我吐口水?啊?你这个贱蹄子,姨娘生的果然没有一个好玩意儿——”
曾经结盟要进襄阳侯府的林家姐妹在这一刻彻底翻脸,不再留情地对付彼此。
林琼很快翻身,腥红着双眼看向林琳,“你敢说你没有害珑姐儿?你指天发誓说你没有这样做?”
“我,我……”林琳想要否认,张了口半天却是说不出来,说出违心的誓言,老天真会下一道雷霹死她。
“你说不出话来吧?琳堂姐,你这个虚伪又奸诈的小人,想要将一切罪名都推到我的身上,想错你的心。”
林琼不依不饶地又上前抓她头发打起来。
这样丑陋的一幕落到了暗处的林刚与林创兄弟俩的眼里,他们原本还气冲冲地想要找郑巡抚问清楚,一个林琼就罢了,那是庶出,没人在意,可林琳是林创的嫡长女,出了这事,林家这一支将彻底抬不起头来。
林创一直坚信女儿是无辜的,她没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阴暗地想着这是林珑变相的报复,只因当时他的妻室拦住林白氏去相救,正要指责郑巡抚贪赃枉法冤枉好人。
他虽是秀才,但老爹好歹也曾是正一品大员,在京里也识得一些达官贵人的,了不起他就去找他爹昔日的同僚,非要给长女洗罪不可。
哪里知道,被带到这里听了半天墙角,真相是这样的丑陋不堪,自己的嫡长女真的做下这等事情来,当即拂袖而去,“我就当没生过她。”
林刚的表情也十分难看,不但姐妹互相指责,还有一样样的证据无可辩驳,他连卧床养病也没了心思,三弟那不过是气话,他了解林创,死要面子的他是宁可林琳死了,也不会让她真个成为待罪之身。
“林二老爷可都听清楚了?”
听着衙差的问话,林刚一阵气恼,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回一句话同样转身离去。
“我呸!”那衙差在背后吐了口口水道,“还以为是当年他爹当大官的时候?现在早就今时不同往日。养出了这么个玩意儿,还好意思瞧不起老子……”
叶家苏州别院,书房里,叶旭尧正看着卷宗,看到匪鉴闪身进来,放下手中的卷宗,“都办妥了?”
“按爷的吩咐,让他们听了壁角,果然那两女真个互相推搡指责不已……”
叶旭尧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他没有兴趣听这些个肮脏事,依他的本意是直接判刑即可,让林刚与林创去听壁角不过是林珑的主意,她的想法也好猜,无非就是想让俩叔父弄清楚状况,别打着无辜的旗号乱嚷嚷。
匪鉴立马闭嘴不再提,这些个丑事无论是听还是说,都是让人鄙夷的,“爷,抚台大人让小的来问一问,您是什么意思?这案子打算如何结了?”
“先压着。”他道,再度低头看起了邸报。
匪鉴也猜不准自家主子这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执行命令,“那小的就这样回报抚台大人。”
天色擦黑之时,林琦才拉着林栋返回林珑养伤的病房,一进去,看到绿姨娘在坐,左右眸巡也没再看到叶旭尧,“未来姐夫呢?”
林珑猛地抬眼看她,笑得令她的里很是发毛,“你知道他来过?”
“没……”
“有。”
姐弟二人一人一个答案。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林珑加重语气问道。
林琦瞪了一眼坏事的林栋,没再坚持,“有啦,不过那会儿我正急着去给你煎药,所以才离开的……”
“原来是这样啊。”林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得越发温和,朝她招招手,:“过来姐这儿,让我好好奖励奖励你。”
“我看不用了……”林琦忙摆手。
“要的。”
林琦一副哭丧着脸地迈开步子,走向长姐,求救地看向绿姨娘。
绿姨娘朝她摊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姐?”林琦就差哭出来了。
林珑看到小妹恳求地看着她,并没有心软,猛然出手掐住她的耳朵,“我让你卖姐求荣,连栋弟也要带坏,说,下回还敢不敢?”
“不敢了,真不敢了……姐,快松手,疼啊……”林琦这回真的飙出两滴泪来。
林珑这才松开手,看着她捂住耳朵的样子,既好笑又心疼,“好了,我正病着呢,哪真有使劲?别装模作样了。”看向上前来脸色讪红的小弟,“栋弟,下回别听她的歪理,除了这些,她还会什么?”
“你偏心。”林琦不满地说了一句,在长姐一个眼神使过来,这才闭紧嘴巴。
林栋尴尬地笑了笑,“二姐也是为了姐好。”
这话既对也不对,林珑是知道她这妹妹的禀性,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自己。
“对了,把账册拿来给我看看。”林珑这两天都在养伤,哪有可能不记挂店里的生意?
林琦不敢再废话,赶紧去拿账册过来打开给长姐看,“我可先说好了,我没有贪墨银子,这账都记在这儿呢,是南叔记的……”
林珑斜瞟了她一眼,“我当然知道是南叔记的,难不成还是你?”低头审视了一番账簿,一条条记得很清楚,默算了一下,与小妹算的相差无已。看了看那数值,一天下来,大概也有六七十两的净赚,表明生意十分稳健,她也就放下心来。
“丰盛德那边的生意如何?”
“不太好,看他们拍乌蝇我就高兴。”
林琦说这话时几乎是手舞足蹈的。
“过两天,我就去买几个下人回来调教调教。”绿姨娘突然道,“重点是要买几个乖巧听话手脚伶俐的婢女,侯夫人与我的意思都是将婚事定在秋天,这样一来日子有点赶,你出阁总不能连个自己人都没有?不但惹笑话还让人瞧不起。”
“姨娘看着办吧。”林珑点点头。
林刚新宅里,林创在屋里来回地踱着步,打骂妻子无济于事,内心一阵心繁意乱。
林刚停下吸烟的动作,“依我看,还是听我的吧。”
林创仍然抿紧唇不吭声。
“三弟,解铃还须系铃人。”
一旁的仆人看到自家主子脸色不豫,均都大气不敢喘,尤其是几个见识过主子冷厉无情的侍女都低垂着头。
匪石与匪鉴在外忙碌了一天,自然不知道此刻林珑在哪儿,忙给那群没有长胆子的人使眼色,可惜没人看到。
“我问你们人呢?”叶旭尧再度提高嗓音,他早上那会儿过来看着还好好的,而且她伤口还没有愈合,这会儿能跑到哪里去?内心既焦急又烦躁。
“还不赶紧说。”匪石捅了捅那些个不敢吭声的下人,真要惹得爷真个动怒才甘心?
其中一名侍女半抬起头来看到匪石投递过来的目光,这是爷的贴身小厮,一向在这院子里颇具威信,这时候才敢踏上前一步,低声道:“林姑娘搬到了隔壁的院子……”
叶旭尧闻言,浓眉拧成结,她搬什么搬?
匪石见状,忙再捅捅那侍女的腰,示意她赶紧把话说完。
“林姑娘跟太太说,她住在这儿不合适,本要家去,是太太拦下了,后来林姑娘说要换个院子,太太又应了,这才给林姑娘张罗着到了隔壁的客院去住……”
叶旭尧仅听一半,就抬腿大踏步地离去,表情冷得彻底,这小女人趁他不在居然敢这般胡来?他让她搬了吗?到底还是意难平。
匪鉴给匪石打了个手势,急忙跟上前去。
匪石张望了一会儿,忙给一边的三等小厮道:“你赶紧抄路去客院,告诉林姑娘,说爷正过去,气着呢,要她小心点说话,顺着爷的脾气捋,别硬着来,切记切记。”
那三等小厮点点头,拔腿就跑,更是绕着叶旭尧抄了条弯路没命地冲过去,一般来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匪石看到这长腿的小厮跑得没影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训着这群同样是下人的人,“一点眼界力都没有,怪不得全是榆木脑袋,一辈子就是当三等下人的命……”
没了叶旭尧的阴沉威压在,一干人等都放松了些许,毕竟匪石又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
还是那最先说话的侍女道:“林姑娘不让说的……”
“你傻啊,暗地里偷偷跟主子禀告一句,能要了你的命?”匪石瞪大眼睛狠戳了她几下脑门,“嚼舌根一个比一个厉害,正经用到时,却一个比一个蠢……”
匪石遣去通风报信的那名小厮到达客院的时候,已经满头是汗了,哪知一进去看到林珑还没醒,只有林家姐弟俩在。
“林姑娘还没醒吗?”
林琦一听这急切的话,看了眼这猛抹汗的小厮,“有什么事,与我说也一样的。”
林栋没吭声。
那小厮也下敢真的唤醒林珑,只好将事情跟林琦姐弟说了说。
“我就说怪了,怎么这屋子换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林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挥退那名小厮,表示自己回头就跟长姐说,那小厮仍有几分疑虑地退了下去。
她回头看了眼林栋,“你早上还在这儿,知道这事吧?”
“姐说不合适,男未婚女未嫁,她若这般不自重,谁还能看得起她?”林栋正经道,“我觉得姐没说错,这礼教还是得注意,免得别人在背后嚼舌根。”
“我说你的书都读到哪儿去了?”林琦上前一把拉住弟弟的手臂,“一点气都不通,迂腐至极,走,我们现在装着样子到厨房去。”
“去干嘛?”林栋不愿走,这二姐越的不像话,但长幼有序,他不敢说这话。
林琦还是猛拉着他出去,瞄了瞄那回廊,看到未来姐夫那一身标志性的白衣隐约出现,动作更快地拉着亲弟离开,“你不给点机会他们俩人独处,这未来姐夫能更欢喜姐吗?再说姐现在拂了他的好意,还不得恼?你看他像性子好的人吗?得了,现在听我的没错,我们就借着煎药的名义把这里让给未来姐夫……”
林栋觉得这二姐怎么这样?姑娘家家的不遵礼教传出去像话吗?“不行……”
“我说行就行,好了,栋哥儿,你现在可不能坏了姐的姻缘。”林琦把话说重了。
林栋还是有疑虑,“二姐,我们还没跟姐提呢?若是未来姐夫真个迁怒于她怎么办?”
林琦忍不住地戳了一下他的脑门,“我看你读书都快读傻了,姐不还睡着嘛?你让未来姐夫找谁撒气去啊?”
林栋想想也是这道理,不过实在不太能接受林琦的歪论,但瘦弱的他还是被有力的林琦给拖走了。
叶旭尧的步子在出了自家院子的时候就放缓了,刻意给人机会向林珑通风报信,实在不想听到她的嘴里说出不讨喜的话,瞥了一眼那以为他没看到到的身影,鼻子冷哼一声。
匪鉴听闻,暗暗摸摸鼻子,不知道林姑娘可有听进去?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看来主子是有意给林姑娘在这内宅建立地位,不然绝不会纵容他们这么干?偷偷揣摩主子的心思。
叶旭尧气哼哼地迈进屋里的时候,没有意外没看到一个人,重重地将门帘掀开,正要不假颜色地说上几句时,却看到那床上侧睡的佳人时噤了声。
匪鉴在后面瞄了瞄,林姑娘睡着了?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再瞄了瞄自家主子的神色,这会儿不得不朝林珑竖了个大拇指,还是林姑娘高,真高。
甭管真睡假睡,主子这会儿都找不了她的碴,他暗地里动作极轻地退了出去,尽职地守在门外,不让人靠近,给自家主子制造一亲芳泽的机会。
叶旭尧气冲冲地过来,看到此景只能暗自生着闷气,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捏着她的鼻子,看她还睡不睡?那手却在靠近她的鼻子时,顿了顿,改为轻抚她因睡觉而微微泛红的脸蛋,这气色比昨儿是好了千倍万倍。
林珑似猫儿般地在他手心里蹭了蹭,那无意识的动作燎拨他的心,顿觉前所未有的口干舌躁,他忙抽回手,冲到一边的桌子上,猛灌了一口冷茶,好一会儿后,这才压下体内不太熟悉的躁热。
失去了他的大掌抚摩,林珑皱了皱柳眉,想要翻个身子。
回过头来的叶旭尧正好看到她这个动作,怕她压到还没好的伤口,忙又过去阻止她翻身,几乎是半抱着她的身子。
林珑下意识地靠近他,他微一低头,看到她的领口打开了一个小缝,从他的角度看下去,隐约可见到湖水蓝的兜儿,这会儿想要不脸红舌躁都难,耳根子更是早已红透。
他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睡颜,嫣红的嘴唇近在咫尺,并且微微张开,就像在故意诱惑他,而一向不喜欢这种诱惑觉得脏的他,此刻却是难以抵挡来自她的魅力,顿时什么礼教,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在这半张的嫣红嘴唇面前不值得一晒。
身随心动,他低下头想要亲近那红唇,带着几分虔诚的味道,他的唇在轻轻贴近她的红唇。
林珑的眼睫毛眨了眨,扇了好几下,竟是悄然掀开,一副要醒来的样子。
叶旭尧大脑再度“轰”的一声,极快速地抬头离开她的唇,松开环住她的手。
林珑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那一脸正经坐在她床沿的男人,只看到男人的脸色颇为冷肃,正思索间,耳中听到他清冷地问道:“伤口还疼吗?”
定定地看了会儿他俊美的容颜,这是受伤之后,她第一次见他,半晌,她挣扎地想要坐起来,趴着难受。
叶旭尧倾身向前扶她坐好,看她手脚略有些僵硬,八成侧睡时间过久,发麻了,遂亲自动手给她揉捏一下。
“我自己来。”她不习惯被男子这样碰触,更何况与礼教不符,她这般住在这里已是不妥,这会儿更不希望再添流言,急忙想要自己疏通不畅的血液。
“你怕你的伤好不了,是不是?”他没好气地道。
果然,林珑的小脸一皱,很明显是刚才动作过急,牵扯到背后仍没有愈合的伤口,“嘶”了一声。
叶旭尧骂了一句,“活该。”
林珑斜睨他一眼,“我又没求你,自个儿来。”
“你怎么来?”他瞪她一眼,看到她的手脚不再僵硬后,不顾礼数的抱着她想要掀起她的亵衣查看一下她的伤口,莫不是又裂开渗血了吧?
“叶旭尧。”林珑忙连名带姓地唤他,脸色更是通红不已,扭捏着身子想要阻止他逾矩的行为,“唤我二娘或者侍女进来……”
“用不着。”他干脆凉凉地拒绝掉她的提议,他们都要是夫妻了,她还这般见外实在让他气恼,如果说是故意做亲近的动作不妥当,可她现在受伤,他身为未婚夫看一下伤口又怎么了?
说这一会儿话的时间,他的大手已掀开她的里衣,看到纱布并没有异样,这表明她的伤口恢复得不错,没因她粗鲁的动作而裂开,仔细观查了一会儿,方才松了一口气。